第23章 暗里试探

官差杂沓的脚步声和火把晃动的光影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巷口,只留下雨后潮湿的青石板反射着零星的月光。
轻寒却没有立刻动作,他凝神细听,除了远处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和近处墙头野猫踱步的细微声响,再无其他。
“此地不宜久留,”陈遇凑近他耳边,气息拂过他耳廓,“但现在我们该去哪里?”
苏轻寒凝眉调整呼吸,按住胸口道:“回金风楼。”
“你这伤……回得去吗?就算回去,若他们还埋伏在那,你怎么应对得来?”
听陈遇这样说,轻寒呜咽之声越感疼痛来:“是——伤得——比较重!”
若陈遇是凡人,肯定叫他骗了去,如今是神仙一枚,脉搏一把就晓得厉害,甩手道:“这般重,我就地替你超度了得了!”心里却不忍心,动手撕下自己一截相对干净的衣摆用作包扎。
轻寒则被她弄得一下难受,一下又心里暖暖的,可惜他快忘了怎么表达愉悦,只是垂眸绷着身体道:“多谢,陈姑娘!”
陈遇心里则另一番思量。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动,难道这个男人不会绑?可自己难道要在这暗巷帮他?免不了要脱衣,太……那啥!“为何要回金风楼,莫不是还有什么线索?”既是问也是一种催促。
轻寒将衣摆收起,解释起来:“他们找不到我绝不会善罢甘休,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一时找不回那里。而且我还得回去查清一件事,可还记得那位女子?”
“你的红颜知己嘛。”她故意道。
他反而正色道:“陈姑娘,你明明看见她欲加害与我,难道你没想过她和那些杀手可能是一伙的?也许都是无影楼的人!”
“无影楼?”
“如今天下,最厉害的杀手都出自无影楼,只要你出的价够高,没有什么人是他们杀不得的。不过我想不明白,我这样普通的人竟值得有人请出无影楼的杀手,一个无影楼的人已经够难对付,这回竟一下出动七八个!”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陈遇倒觉新鲜,古时候竟然有这样的组织,轻寒功夫还在他们之上,不知又是哪一派的杀手。
“我师父,是忘机山吕成峰。”见她似没听过的模样,他反而庆幸,忙道:“风越大了,咱们赶紧回去!”
轻寒还是隐身之状,两人是从正门大摇大摆走进去的。
金风楼一如往常,歌舞升平,纸醉金迷,每个人都好不快活,陈遇只觉是种震耳欲聋的吵闹。两人很快就回到原本的房间,关上门才觉舒坦。
点上灯后,不觉长叹,里面真是一片混乱。
轻寒扶起两张桌前圆凳,而后毫无戒备地脱衣给伤口消毒,反是陈遇,快步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破洞警惕地向外张望。见无可疑之人才转头回房间,却是“啧”了一声,有些不忍心,又有些害羞地看向轻寒。心里连连埋怨,脱这么快,真是的,要不是有伤口,绝对是妥妥的诱惑!而且脱就脱嘛,上半身干嘛不全脱,只光半边……
练武之人,身形就是好!
也只敢这么想着,见他动作艰难,赶紧上前帮忙。苏轻寒任由她动作,配合地侧了侧身。听到她轻声问:“能请动无影楼的,一般是什么人?”
“非富即贵,当然,你若有他特别想要的东西也可以。”
“这样的人中想杀你的,应该两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吧,找出幕后之人应该不难。”
他不以为然:“官场利益环环相扣,牵扯到我父亲案件的恐怕不少,且我在明他们在暗,他们不会那么容易露出尾巴的。毕竟他们连李太仆也动了!”
“李太仆出事了?”陈遇手上动作不停,脑中飞快地将线索串联起来。李太仆辞官安居此地,苏轻寒为查父亲旧案找上门,随即两方都遭到无影楼刺杀。这绝非巧合。
“留着口气,但跟死也没两样了。”苏轻寒眸色深沉,“我两日前刚到广陵,暗中查访李太仆的住处,当夜浅进李府想先查探,哪想当时府内已一片混乱,几帮人高喊捉贼,侍卫四处追查,可我看那几名盗贼的身手却不対劲!”
“怎么不対劲?”陈遇将布条打了个结,看似随意地问道,实则心中已掀起波澜。
“他们并非急着逃走,而是逗猫似的溜着那些侍卫家仆。我直觉不妙,往李太仆住处赶去,果然已死伤了好几个侍卫,里间的太仆连连呼救,我正要推门而入,却被两个蒙面人阻拦,等脱身,李太仆已倒在地,不省人事。”
“你把他救过来的?”
“不是,他们本来就没打算让他死,”他解释,“我当时也以为他死了,把他脉搏却又还活着,可惜就是没了意识,看状态,明显是中毒的迹象。”
“为何说‘没打算让他死’?”她不解,杀手不该下死手吗?除非收买的人特意嘱咐了,可这又是为何?
“我也不明白。当时家丁和官府的人都赶了过来,我也只能尽快脱身。这两日听说请了很多名医,都无能为力,或许只有张大夫能医治。我虽当日传了飞书,可就算他快马加鞭也要五日后才能到。”
伤口已包扎好,他背靠墙面,想闭目养神,却拧着眉怎么都无法休息。又低声自说道:“我一入广陵,恐怕就已被盯上。对方消息之灵通,反应之迅速,远超预料。看来,这城内外,遍布了他们的眼线。”
思来想去,他不禁冷笑:“金风楼,我落脚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这。看来这里值得我常住了!”
陈遇猜测,这李太仆牵扯的,恐怕不仅仅是凡间的官场恩怨。锦囊如此执着地指引她跟随苏轻寒,目标直指李太仆,这背后定然与那红腹锦鸡的怨念,以及可能涉及的天庭隐秘脱不开干系。
一切,可都是因刻玉仙子而起。
不过这些,她不能跟轻寒说。
捉摸来去,忽然发现忘了件事,她讶道:“哎,你那位红颜呢?你点了他的穴道,没几个时辰可醒不过来,除非她本就是会武之人。竟叫她逃了去,你也不紧张!”
苏轻寒笑了:“武功应不大会,毒肯定很会使。她能消失,正好能说明几件事。”
“洗耳恭听。”
“其一,说明她在金风楼还有帮手;其二,我这几天的行踪,多半她泄露出去的;其三,我们离开后,这房间还有人进来过,正是这人救了那位姑娘,且武功不差。我想她们应该不是无影楼的人,可绝对有私下里互通消息。”
到底是谁,李太尉一派已经被连根拔起,谁还有这么大的势力?难道是丞相,可明明是丞相给他的线索啊。就算是丞相,他又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在临安时就可以用各种理由不露痕迹地斩了他。
不是他们,又还能是谁?
有一些猜测,但他又不敢确定,因为那实在太荒唐。轻寒忽抬眼看她,笑道:“我今晚已说了许多,陈姑娘该听烦了,当您说一说了。不知陈姑娘这次为何而来?”
“我说过,我是来报恩的!”
“我想上回已足够姑娘还完恩情。”
“你怀疑我?我刚救了你!”陈遇难以置信。
见她紧张,他故意道:“想取得一个人信任,救他是最好的手段。”
“苏公子,你要知道我可以随时随地杀了你!”
“因为你还需要我去找到你要的东西!”
陈遇刚放下的心又跟着提起来,故意强装镇定地笑道:“哦,什么东西?”
“调查我母亲。”
“我根本不认识你母亲。”如果有汗可流,她早就几层虚汗。
“陈姑娘有这样的神通,又说要报恩,怎么会不认识我母亲?”
她很生气,可又不知如何反驳,只有一计可使:“既然公子怀疑,我即刻就走,以后再不见苏公子。”
正想飞身出窗外,可一个转身就再也动不了。
该死的锦囊!陈遇心里破空大骂。
轻寒怕她真走,心慌乱起来。这些天一直心心念念,怎么可能舍得她走,不过是想知道她为何而来,心里是否在意他而已。
当然,他的确想从她口中得知一些他母亲的消息。她也果真知道些他母亲的事情。
见她只背对却不走,心里不免高兴,她对自己不至于一点心思没有。
他主动上前,想近一些,可又不敢太近,停在半米之距,向她致歉:“姑娘,我并未怀疑你,姑娘救我于水火,用我的性命还我也在所不惜。在下这些年做的都是生死买卖,最怕欠人恩情,姑娘这般不求回报地帮,实在叫我心有不安。思来想去,才斗胆猜测,姑娘是为我母亲一事而来。适才故意使诈,是我不对,姑娘若还气着,要打要骂,我都受着,只要别……离开!”
她想走的,又试了下,还是走不了。人家这般说了,正好借坡下驴,转过身来装模作样道:“你受着伤,我哪敢打骂?”
“等苏某病好了,任陈姑娘处置!”
他那般诚恳,她不敢再置气,只好道:“你受着伤呢,该歇息了。”
苏轻寒看着她,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情绪微微闪动,最终化为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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