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偷盗孩童

掠过广陵郡府的青瓦白墙,一股熟悉的、属于人间的烟火气从市集方向袅袅传来,夹杂着刚出炉的胡饼焦香和羹汤的热气,陈遇腹中渐感空乏。
盘旋片刻,寻了个僻静巷角落下,化作身着古装清秀样式的女子模样。整理了一下衣裙,她便循着香气融入了熙攘的人流。
市集果然热闹,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闹声不绝于耳。她被一个卖糖渍梅子的摊子吸引,那梅子颗颗饱满,裹着晶莹的糖霜,看得人口舌生津,轻寒的事也觉得不怎重要来,心想只要锦囊不强催着,她就继续在这逛。又瞧见旁边有卖热腾腾的羊肉蒸饼,香味勾人,便又挤了过去。
就在她专注地看着摊主将雪白的蒸饼从笼屉中取出,一手交钱,一手去接那油纸包好的饼子时,身旁人群一阵拥挤,一个瘦小的身影与她擦肩而过。直走出几步,想再买碗酪浆时,伸手往腰间一摸,脸色骤变。
钱袋不见了!
更让她心惊的是,一直贴身藏着的那个锦囊,也不翼而飞!
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钱袋丢了尚可,那锦囊关乎苏轻寒的因果,月老千叮万嘱,绝不容有失!她猛地回头,只见人流如织,方才那擦身而过的身影早已不见踪影。
人来人往的,叫她如何找寻。
只能靠仙识感应了,锦囊与她接触许久,身上多多少少沾染她的气息。她闭眼凝神,许是学艺不精,能感知到的也只有大概方向!
还好,联系未断就行。
她拨开人群,循着那感应四处探寻。
追至一个十字街口,只见前方不远处围着一大群人,正对着墙上新张贴的一份告示指指点点。陈遇心急如焚,正要绕过,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告示上的画像,脚步不由得一顿。
那画像上的人,剑眉星目,面容冷峻,不是苏轻寒又是谁?告示上赫然写着,通缉涉嫌行刺李太仆、盗取李府金银的要犯苏轻寒,并附上了不算详尽的体貌特征,悬赏金额颇为诱人。
“看着人模人样的,竟是如此凶徒!”
“想不到戒备森严的李府也会遭此等劫难,若劫匪还在城中,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岂不也要遭殃?”
“啧啧,这赏钱够快活好些年了!”
议论声纷纷传入耳中。陈遇心中一紧,苏轻寒竟已被正式通缉?审理得这么快吗?
轻寒不是还在狱中?
难道……
不及细想,锦囊的感应骤然强烈起来。直走几步,感应指向越发清晰,人群外围一个正准备溜走的、约莫十岁的半大孩子映入眼帘。
那孩子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一双眼睛却滴溜溜乱转,透着股机灵劲儿,手里攥着的,正是她的锦囊!另一只手还提着两副药。
“站住!”陈遇又急又怒,娇叱一声,拨开人群冲了过去。
那孩子闻声,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窜出,身手竟是出乎意料的敏捷,三拐两绕就钻进了一条更狭窄的巷子。陈遇紧追不舍,巷子曲折,杂物堆放,她既要追赶,又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动用仙法,一时竟有些狼狈。
眼看那孩子就要消失在巷子尽头,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精准无比地揪住了那孩子的后领,如同拎小鸡般将他提了起来。
陈遇气喘吁吁地赶到,抬头一看,顿时愣住。
抓住那小偷的,正是画像上被通缉的要犯——苏轻寒!他依旧穿着那身青布长衫,只是外面罩了件不起眼的灰色旧袍,帽檐压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陈遇绝不会认错。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陈遇惊疑不定,目光下意识地扫视四周。
苏轻寒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从那孩子手中取回锦囊和钱袋,仔细看了看锦囊,确认无恙后,才递还给陈遇。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并非一个正在被全城通缉的逃犯。
那女孩在他手里瑟瑟发抖,连声求饶:“好汉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实在是饿得没办法……”
苏轻寒低头看了那孩子一眼,“饿?怎么先买的却是药?”
“家中老母病重……”那女孩被轻寒吓得浑身哆嗦,快哭出来。
轻寒仍冷着块脸,倒是陈遇先受触动,蹲身与女孩平视:“为什么偷我的锦囊?”
“我以为……里面也有钱!”
“打开看过?”
“没……”女孩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瑟缩着,“我想打也打不开。”
陈遇这才松了口气,从钱袋里取出二两银子给她,“拿着买些吃的,再买药也够了,以后再不许偷东西知道吗?”
女孩抓住银两,懵懵点头。
女孩没走几步,又被问道:“你母亲得的什么病?”
“……疟疾!”颤声答完,转身飞快地跑掉了。
轻寒看陈遇不在意,就没上前拦截,只是问她:“不怕她骗你?”
“骗就骗吧,穷途陌路的人还能怎么办?”还来不及伤感,更多的疑问涌上心头,她转头质问:“你不是在牢里吗?官府把你放了?据我所知,外边张贴的画像正是苏公子。”
苏轻寒丝毫没有亡命之徒的绝望,轻声笑答:“今晨提审,一切假的物证人证都奔着我来,哪怕我据理力争,证据漏洞百出,郡守在堂上仍判我谋财害命的罪,三日后问斩。你说我逃还是不逃?”
“你这一逃不就给了他们证据?”
“我逃不逃,都是一样的。”苏轻寒声音低沉而冷峻,“出来,尚有生机,能自己去找证据。”
“你不会在堂上就反抗逃脱了吧?”她想他不至于如此莽撞吧,可时间又这样短,不得不多嘴问一句。
“自然不是,判案只是走个形式,他们没花多少时间。你方才说外面贴了我的通缉画像?他们办案要有这么效率,何愁抓不住真凶!”轻寒冷笑。环视一周,又道:“我不出来,还真没法引蛇出洞。”
“接下来你去哪里?”她问道。费脑子的事她不太想理,一切全由自己谋划,锦囊提示什么她再做什么。
“先去金风楼。如今我被通缉,姑娘还是先找住处避一避,免得被我牵连。”轻寒道。
她可乐意了,可是这个时候锦囊又亮起,不断拉扯着她。手指头还没伸进锦囊开口,一股强大的力骤然来袭,如青藤紧紧缠住指头关节,几次不成只好作罢,她支起一张假笑的脸:“无碍,除了你,不是故意现形他们看不见我的。”
明知是谎言,他也乐意听她说这样的话。她是神仙,这些危险于她不过如指上灰尘,吹一吹便没了。既然不需要他担心安危,他便无声应允。反是那锦囊,引起他好奇:“姑娘把这锦囊看得好像比钱财还重要,这是为何?”
被问得慌了神,她双手别到身后,垂眸道:“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他说绝不能丢。”
垂落的锦囊轻微晃动,上边图样依旧抓人,他端详,不知怎的心跟着绞痛起来,不觉按住胸口道:“上面绣样苏某觉得好生熟悉,明明从没见过这样精湛的针法。”
本来就是你自己,不熟悉才怪。他如此感应,忍不住探问:“你不舒服?”
“伤未痊愈的缘故吧!”他不想多说,“走吧。”
“等等。”陈遇替他压低斗笠,又变出围纱遮住整个头。发觉他紧紧注视着,多少感觉出来那眼底的心思。心尖莫名一颤,她先是困惑,随即泛起一丝隐秘的悸动,被一个英俊男人喜欢,每个女人总归是欣喜的、得意的。可这感觉刚漫上心头,天规的警铃便骤然作响。她倏地收回手,指尖蜷进袖中,与他解释:“你现在被四处通缉,挡着点才不被认出来,我也不致于受连累。”她偏过头避开那灼人的视线。
“陈姑娘有心了!”轻寒悔恨方才举动,让她猜到自己心意就不好了,此时回话平静冷淡了不少。
陈遇冷静得快,转回关键的问题:“先找家客店住下,晚些再去金风楼,你道如何?”
她心里想着,有自己在,不怕轻寒被发现,还能转明为暗,让幕后的人慢慢浮出水面。只不知轻寒能否明白她话里意思。
“也可!”他即刻答应。
店家看见如此打扮的二人进店,满面春风上前迎接:“二位住店吧,刚好还有两间上房空出来,咱们到这边先登记姓名!”
“不用,我和夫君要一间就行!”
陈遇此话一出,冷静如轻寒也不免一惊。
“这就安排。”店家眼尖,真没看出二人像夫妻,只觉是有些银两的江湖侠客,少了间房钱不免遗憾。还是满脸堆笑,例行问几句,“不知可否让小的看看您夫君相貌?实在对不住您,我们呀也是没办法,最近官府四处追查嫌犯,每天都来这盘问,要被发现私藏嫌犯,全家上下都得掉脑袋呦!”
面纱之下那双冷眼警铃骤起,若是支箭,早射死了人。
店家细细打量,也恨不得从纱巾空隙里穿进去,越看越觉得像外边张贴的通缉画像。
不会真是?一滴冷汗已落下来。
要真是可怎么办?听说嫌犯武功高强,只怕报官前还没跑出这个门小命就没了;可若放任他们,后面官府盘查出来,他们一家也是重罪。今天,真是倒了大霉了!
想到悬赏金额,方不叹气,甚至觉得还可堵一把,想出套说辞,礼貌作揖:“若客观不便,这房间我们也不敢给,二位可到别处去住,我们这小店确实担不起官府审问。”
轻寒正想走,谁知陈遇手却伸上前来,竟要揭开他的纱巾。只听她笑道:“我夫君怕传染给他人风寒,才如此。店家想看自然可以,您可瞧仔细了,是外面通缉的嫌犯吗?”
轻寒暗里早捏紧了袖中短刃。
店家这一瞧,被吓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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