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会见

福源酒楼的天字一号屋内,身着暗青色纹锦袍的男子透过窗子间隙望着下面走动的人群,他身材高挑修长,比例堪称完美,“公子。”进来站着通报的小厮轻声道:“人好像到了。”
“哦?”他转过身漏出一张脸来,眼神深邃,似能洞察万物,随着他的动作,眼底闪过一抹金色,昭示着他不同寻常的身份。鼻梁挺拔高耸,一双丹凤眼显得人有些狠厉,眼尾的泪痣又显得有些媚态,俊朗、清雅、冷淡,这么多种气质在他身上浑然天成,“那就就准备好吧。”
他坐在椅子上,伸出手来,他的一双手白的好像在发光,修长的手指提起水壶,隐隐能看见里面的青筋,他将茶壶微微倾斜,茶汤均匀流出,没有溅起半点,倒了两杯茶,一杯递在对面的椅子上,房门轻轻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说道:“来了二位,请坐。”
还没等带着帷帽的女子坐下,后面的老者率先发难,他枯槁的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利刃,以迅雷之势冲向冲向坐在桌前的男子,几乎是在感受到对方杀意的一瞬间,桌前的男子身体已经先一步大脑做出反应,他快速后撤,无奈老者的速度过快,尽管他躲过了对方向着他脖颈的致命攻击,利刃仍旧在他的下巴上形成了一道伤痕,鲜血从中涌出,旁边的小厮上前一步做出防御姿势,怒目而视着面前的两人。
高手过招,一招便知高低,男子摆摆手示意小厮退下,他们两个人就算加在一起,也不可能顶得上这老者三招,他竟不知玄武何时出现了这种高手,眸色渐深,他看向背后女子的眼神不禁多了几分审视。
那带着帷帽的女子将头上帷帽拿下,“魏爷爷可以了。”
魏福笑起来,沙哑的声音听起来令人不快,“哈哈……叶公子……老朽失礼了。”
女子淡定自若地坐下来,“久仰大名,叶文林叶公子好,我叫李扶摇。”
叶文林迟疑地坐在面前的椅子上,这女子好相貌,只见她的双眸犹如两颗明亮的星星,在长长的睫毛掩映下,闪烁着聪慧而又温柔的光芒,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和故事,她的鼻梁挺直而秀气,就像一座精致的小山峰,屹立在脸庞中央。鼻尖微微上翘,给人一种俏皮可爱的感觉,为她的面容增添了几分活泼的气息,和她的柳叶眉相得益彰。
她一身素色布衣,仍是掩不住的绝代风华。
叶文林被恍了下神,蹙眉问道:“阁下这是……?”
李扶摇浅笑,“叶公子勿怪,行走江湖有些日子了,这么多人瞧着我和我妹妹只是女儿身,所以多加为难,不然我妹妹怎会死在狱中。”她眼神真挚,“想必叶公子已经将我的底细都调查清楚了,如今可愿坐下来共谋大事?”
如果说没进门之前李扶摇和她说共谋大事,叶文林面上不显但心中定是不以为意的,可如今她说出口这句话,叶文林却不敢轻视,他正正衣襟,用绢巾擦了擦脖子上的血迹,“共谋大事?”他将绢巾随意地扔在桌子上,“你说的倒是轻巧,你先是自己散播出来‘季家小公子为了你受了家法’的流言,再是利用沈青玉怕沈如一家为大的心理,将他也拽到圈套里,利用季小公子对你的一片痴心,搅动长安城三家博弈,如今朝堂之上一片混乱,你和我说共谋大事?”
叶文林嗤笑,“你谋的是大事吗?你谋的怕不是我玄武的王朝吧!”
李扶摇并未动怒,她眼睛澄澈,“是倒也不是。”
叶文林倒是没想到她答应的爽快,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作何反应。
李扶摇没管他,轻呷一口茶水,“叶公子觉得长安城的朝堂是我搅乱的?”她站起身来,一字一句好像锋利的刀剑扎在每个人的心上,“李氏祖上征战统一各地,年号玄武,早年励精图治,玄武尚可称得上太平盛世,然后呢?先皇晚年致力于求神问仙,耽于美色,路有饿殍,行有白骨,百姓易子而食,民不聊生。”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男子,“我搅乱了长安城?”
叶文林被她的话惊地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他想说是,想说玄武没有这般严重,但是对着这双平静如水的眼睛,他说不出一句谎话。
“我只是将这本就腌臜的朝堂再次拉入浑水罢了。”她坐了下来喝了口茶,“叶公子不必试探与我,你虽然为皇上做事,但说到底只是当今圣上的一把刀罢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未尝不是你今后的结局。”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丰神俊朗的男子阴沉的脸色,“更何况商鞅、李斯、韩非子,都在向我们证明一个道理。”
李扶摇声音带了笑意,“自古谋士以身入局者,不得善终。”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整间屋子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叶文林的手攥的死死的,眼露挣扎,沉寂了片刻后才再次开口,“我于你不也是一把刀吗?”
又是那个答案,“是也不是。”
“怎么讲?”李扶摇说起自己的婚事倒是自然,“我许诺你可以做我的皇夫,叶家将会是整个王朝的第一大家族,更重要的是,你想做的那件事,当今圣上是不可能做得到的,只有我做得到。”
叶文林心下一凛,仍留侥幸地问:“什么事?”
“天下所有与异族通婚的所谓‘杂种’能有一片自己的栖息地,我可以承认他们的身份,他们可以读书、可以经商、可以种田、参加科举乃至做官,他们的身份会被承认,他们可以活在阳光下,他们不会再被任何人驱赶,他们同是王朝的子民。”李扶摇看着他眼中的那抹金色,若不是费了大劲自己孤身潜入叶府见过他一面,还真就不知道前程似锦的叶文林叶公子,竟是外族与玄武人通婚所生。
叶文林从她说出第一句话开始,眼底就漫出猩红,她知道了!她竟然知道了!自己有外族血脉的这点是他一直努力掩盖的事,玄武王朝虽对女子经商外出不加限制,虽民风开放鼓励改嫁,但只对一种人极为苛刻,那就是有外族血脉的人,他们被称为杂种,称为贱民,可以买卖,可以随意打骂,他们不被承认,没有通关文牒,有的人直到死去也没能拥有自己的名字,叶文林的母亲乃是卡力族的女子,生完他之后就香消玉殒了,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就是为了让这些和他一样的‘贱民’拥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家。
他深居简出尽量不与外人打交道,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天机阁去办,他不敢与任何人走得过近,生怕自己的身份被人看破。他此刻想被人淹溺在水缸中呼吸不得,李扶摇的话像是将他的衣服一层一层地剥开,他全身赤裸地站在这人的眼光下,无所遁形。
“你是怎么知道的?”叶文林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出口的话却有了波折。
“这不难猜。”李扶摇摆摆手,“你的眼中有金色,这还不够明显么?”叶文林浑身血液都被冻住了,这女人竟然没有掌握一点证据,“你诈我?”
“过奖过奖。”李扶摇拱拱手,“一半一半吧,你窜得太快,我总要注意一下的。”叶文林知晓自己刚才的态度已经证明了一切,现如今多说无益,他将杯中茶水饮尽,又恢复成了那个姿态优雅的翩翩贵公子,“说吧,你需要我做什么?你已经知晓了我的底牌,我却对你一无所知,你尽可以吩咐我,但若是太过分的事,我倒也不介意鱼死网破。”
李扶摇拍了拍手,“不愧是当今圣上的左右手,一瞬间就做出了最有利于自己的决定,我还以为你得消化一会呢,这样看,叶公子实在是个好盟友。”她沾了沾茶水,边写边说,“午安武德朝堂说是朝堂,但说到底是四大家族把控着,沈、慕、苏、季,我要扳倒这四大家族,还朝堂一片宁静,另外还要季学文、沈青玉、苏靖怀、慕云升这四个人的命。”
叶文林挑眉,“怪不得你要先拉季家下水,这其中以季家最弱,虽有陆院首做后台,但终究只是个女婿,季宏放又失了圣心,如今全靠他的姻亲连系着才能立在四大家族,只要离间他与其他家族,季家倒台是早晚的事。”
“这不也是你想要的吗?”李扶摇双手一摊,“不然你为什么叫我来见面,不就是想知道我想的是不是你也在想的吗?”
叶文林无法反驳,这确实是他一开始的想法,“那你说要怎么做。”李扶摇倒是很满意他的识趣,审时度势能屈能伸是个聪明人,“不破不立,逐个击破才能重建玄武。”
“何时开始?”
“六月后吧!”
叶文林对这个时间有些奇怪,“六月?为什么不现在开始乘胜追击?”
李扶摇反问他,“你认为我现在是胜?”叶文林略一思考便明了其中关窍,他看向李扶摇的目光多了些许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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