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纤头皮发麻,不知道林黛玉单独留下她,到底要说什么,又不敢多问,全身僵着站在原地,垂手侍立。
“方才我听你在背岑嘉州的诗,你可是读过书?”
春纤怔了下,这才想起方才随口吟诵的那句岑参的诗歌,自然而然也想起了方才胡说八道那一通,不禁身上冷汗淋漓。
她斟酌片刻,才讷讷开了口:“回姑娘,也不算读过书,只是当日兄长读过几年私塾,我瞧着眼热,就缠着他教我,所以识得几个字。”
林黛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起身从磊着满满书籍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开来,递给春纤:“把这诗读给我听。”
春纤双手接过,瞄了一眼,心头便开始打鼓。
前世上学时,这诗她没读过,更要命的是,文字是繁体的,好些字她压根就吃不准,若要强行读出来,搞不好就穿帮。
她为难地盯着书,支支吾吾地道:“姑娘,上头有些字,我实在是不认识,读出来只怕会献丑。”
“无事,”林黛玉轻柔的声音听上去居然还带着几分鼓励,“尽管读来试试。”
话都说到这份上来,春纤只得硬着头皮读了下去。
“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海鸥何事更相疑。”
春纤磕磕绊绊,连猜带蒙,终于读完了这首诗,双手把诗集递还给林黛玉,苦笑道:“姑娘是天下难得一见的才女,奴婢这算是班门弄斧了。”
林黛玉微笑道:“读的不错啊,只是读错了四个字,看来你兄长还是教了你不少东西,你有个好哥哥。”
春纤想起原身一家家破人亡,不由黯然神伤:“姑娘说得没错,哥哥确实疼我,可惜家乡的一场水灾,让家人全都不在了,偏偏只剩下自己一个孤魂野鬼活在世上。”
这话一出,林黛玉瞬间红了眼圈,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雪白的面庞流下来。
春纤一愣,就听紫鹃厉声呵斥:“不会说话就闭嘴,故意说这些,惹的姑娘不快活,你好大的胆子!”
坏了!
她只知感怀可怜的原主,咋忘了林黛玉的身世跟原主一般,都是亲人俱已亡故,孤身一人流落在外,寄人篱下。
偏偏她又是个敏感爱掉泪的,自己这番话真是精准地戳中了她的痛处。
春纤吓得赶紧跪下,连连磕头赔罪,却被紫鹃生生赶了出去。
潇湘馆后院是四间后罩房,除了林黛玉那三个心腹,其他下人都住在这里。
春纤跟其他两个丫头住在最东头的那间,房里一张长长的炕床,即便三人躺在上头,还是颇为宽敞,很是舒适。
可即使如此,春纤根本就睡不着,翻来覆去,活似个烙饼。
今日闹得这一出,真真切切地让她明白了一件事。
或许,她真的是太自大了,把当眼线这事想得太容易,太简单了。
或许是受前世电视剧的影响,春纤对林黛玉的认知是很浅薄的,总结起来,共有三个标签。
才女、敏感、爱使小性子。
大错特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