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眼过了一个月。
这日，春纤正在潇湘馆后院浆洗衣裳，忽然听后门处咕咚咕咚声，一个小丫头子跑过来，在后门处跟她招招手，又咕咚咕咚跑开了。
春纤认得那个小丫头是周瑞家的，上次她被带去周家时，就是她给自己上的茶。
到底还是来了。
春纤往围裙上擦擦沾着皂沫的双手，左右瞧瞧院子里无人，便出了后门，寻着小丫头的踪迹一路去了。
潇湘馆后门外不远处，有一片树林子。
林子里有一处四五尺高的假山，阴森幽静，平日里少有人至。
周瑞家的就站在假山前，面无表情地瞧着她。
“给周大娘请安。”春纤福了福身，手上还沾着皂角沫子。
周瑞家的上下打量她一番，冷笑道：“好个勤快的丫头！整日里只在这些粗活上用心，倒把正经事都抛在脑后了。”
春纤闻言，心中已明白七八分，却故作惶恐道：“周大娘这话从何说起？奴婢日日不敢懈怠，这潇湘馆里里外外的活计，哪一样不是尽心尽力？”
周瑞家的哼了一声，使眼色让两个小丫头退下，压低声音道：“太太让你来是做什么的？整一个月了，可曾听见什么要紧的话？宝二爷来了几回？与林姑娘说了些什么？你倒好，整日家浆洗衣裳、打扫庭院，莫不是存心糊弄太太？”
春纤听她这般说，反倒镇定下来。
早在前几日，她已料到会有这一遭，心中早备下说辞。
当下眼圈一红，委屈道：“周大娘这话可冤死奴婢了。奴婢何尝不想近前伺候？只是这潇湘馆里有紫鹃雪雁两位姐姐在，奴婢一个新来的，如何近得了林姑娘的身？”
说着，她遥遥指了指潇湘馆。
“大娘也知道，这些活计原不该我一人做的。可我日日抢着做，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让林姑娘看见我的勤快，好把我调到跟前伺候？到那时，宝二爷来了说什么话，我自然听得真切。”
周瑞家的在贾府几十年，自然懂得这府里的规矩。
短时间内，她确实只能是个粗使丫头，确实做不了主子跟前端茶倒水的细活。
再看看这丫头手上生着茧子，脸上还沾着灶灰，倒真像个埋头苦干的。
周瑞家的心下软了几分：“你这话倒也有理。只是太太那边等得心急，总该有些消息才是。”
春纤忙道：“宝二爷确是常来。前儿个还听见他们在谈诗论文，说什么呦呦鹿鸣之类的。只是奴婢站得远，听不真切。况且这些诗文上的话，奴婢一个粗人，哪里懂得？”
周瑞家的皱眉道：“就这些？”
“就这些了。”春纤故作惶恐地绞着衣角，“奴婢还想再细听听，过来添茶，奴婢只得躲开了。”
周瑞家的面露失望之色，沉吟片刻道：“也罢。你且继续这般勤快着，待我想个法子，让你能近前伺候。”
说罢，又叮嘱几句，方才离去。
待周瑞家的走远，春纤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