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番说辞，七分真三分假，料那周瑞家的也挑不出错处。至于那些听来的只言片语，横竖都是无关紧要的，便是传到王夫人耳中，也无甚大碍。
很快又过去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周瑞家又来问了几次，她便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有时被逼得紧了，就编几句诗词搪塞过去。好在黛玉与宝玉说话时，多半有紫鹃在场，她站得远些，推说听不真切，倒也混得过去。
这日刚浣了纱帐，春纤正坐在回廊下歇息，忽见周瑞家的那个小丫头子又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出了门，小丫头子瞅瞅前后无人，丢下一句 “太太立等姑娘过去说话呢”，就咕咚咕咚跑远了，似乎有恶鬼在追她一般。
春纤闻言，心头突突乱跳。
这一个月来她虽敷衍塞责，却也未曾露出破绽。周瑞家的虽说不满，倒也没说重话。
怎的王夫人今日忽然召见。
春纤整了整衣衫，随彩霞往王夫人上房去。一路上，但见园中春色明媚，但她无心赏玩。
待到王夫人院前，只见几个婆子站在廊下窃窃私语，见她来了，都住了口，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春纤越发忐忑，脚步不觉慢了下来。
“怎么才来！”屋里金钏打起帘子，顺带白了她一眼，“太太都等急了！”
及至王夫人房中，但见周瑞家侍立在侧，王夫人端坐炕上，手中捏着一串沉香木佛珠，面色阴沉似水。
春纤忙上前行礼，口称：“奴婢给太太请安。”
王夫人眼皮也不抬，只将佛珠拨得“咯噔”作响，半晌方开口道：“你在潇湘馆这些时日，可有什么收获？”
春纤心下一沉，自然搬出往日搪塞周瑞家的话，前前后后说了一通。
话未说完，王夫人忽然将佛珠重重拍在紫檀木炕几上，那声响惊得春纤心中重重一跳，背上的汗湿透了衣衫。
周瑞家的在一旁冷笑道：“太太容禀，这丫头每每回话，不是说站得远听不真切，就是推说听不懂诗文。老奴冷眼瞧着，分明是存心敷衍。”
王夫人冷冷道：“我原以为你是个伶俐的，才派你去潇湘馆。谁知竟这般不中用！”
春纤低下头去，嗫嚅着：“太太恕罪，奴婢自然想做好太太给的差事，可到底只是……”
王夫人一声冷笑：“既如此，我明日就调你到她跟前，与紫鹃平起平坐。看你还怎么推脱！”
春纤闻言大惊，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太太明鉴，若突然将奴婢提拔至此，林姑娘必定生疑。到那时，莫说探听消息，只怕连现有这点便利也没了。”
王夫人眯起眼睛，那目光如刀子般在春纤脸上剜过：“依你之见？”
额头抵地，颤声道：“奴婢以为，不如循序渐进。待林姑娘渐渐信任奴婢，自然……”
“够了！”王夫人拍案而起，案上茶盏“咣当”跳起，“我容你一月有余，你倒越发会耍滑头了！今日把话说明白：若再探不出实情，就打发你去南边的庄子上，与那些粗使婆子一处做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