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几次生意来往和直爽撒币,陈澄成功混进了卡斯提李奥尼的密友行列,在对方的引荐下认识了一些在慕尼黑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些人向她开放了从巴伐利亚边境进口东欧粮食的私人运输线路,让她绕过协约国的监管,获得大量储备物资。
作为回礼,陈澄没少献上万能的黄金。
你来我往之间,关系越来越近,他们也开始带她跻身更上层的社交圈——古斯塔夫·冯·卡尔给她寄来邀请函,邀请她一同前往巴伐利亚公爵幼子的满月宴。
魏玛虽然号称共和政体,但并没有彻底清算贵族。巴伐利亚王国在德二时期就拥有高度自治权,即使一战后帝制终结,甚至有过苏维埃政权,覆灭之后也逐渐变成右翼势力的温床。前王储鲁普雷希特回国后依然沿袭公爵身份,在巴伐利亚当地拥有不小的影响力。
这场满月宴,不可谓不盛大。
陈澄买了车,雇了司机,跟在冯·卡尔的车后面前往宴会场地。
宴会在富森地区的一座王室城堡中举行。两人到达时,城堡大门内外已经停了无数豪车,还有些传统而金贵的马车沿着盘山道一字排开。
陈澄下了车,站在气势恢宏的砖红色大门前,不由自主地挺直腰背,仰头打量城堡内如同利剑直指天际的两座白色尖塔,又挪开视线远眺,盘山道下断崖高悬,远处森林浓绿得像一汪深潭,湖泊则蓝如宝石。
“新天鹅堡还是一如既往地漂亮。”冯·卡尔赞叹着。
路德维希·维特尔斯就是慕尼黑人,不可能不知道新天鹅堡,因此陈澄也端好人设:“是啊,我小时候最爱缠着家人讲述这座城堡的故事。”
冯·卡尔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您是该多听一听这座城堡的故事。”
陈澄不明就里,又怕露馅,没敢多问。
两人并肩在军服侍从的注视下进入城堡大门,绕过中庭的大树,步入宴会厅。
整座宴会厅内都有穿着旧式军礼服,戴着尖顶帽子的礼兵值守,就连端酒水的服务生都英武不凡。陈澄之前没见过这位前王储鲁普雷希特,只大致知道对方参加过一战,跟上座那个穿着军礼服,戴着尖顶帽,佩戴多枚勋章的老人对视第一眼,就被对方身上混合的雍容贵族和肃杀战将的气势震慑住了。
冯·卡尔单膝跪地,向上座老人行旧式礼节。
陈澄原本打算对冯·卡尔的一切礼节复制粘贴,以弥补她在社交知识上的匮乏。但跪地向封建势力低头还是超出了她的底限,她想了想,抬手敬了个国际军礼。
对方虽然有些意外,还是冲陈澄举起手中权杖回礼。
冯·卡尔神情微妙,将陈澄拉到一边:“您曾经在军队服役过?”
原本按照维特尔斯的年龄,一战最后一年也差不多能上战场了,不过她那时候还没毕业,加上身体不好,个头也不够,肯定不会被纳入军队。
“您误会了,我那时并没有机会上战场为国效力。”
“看来您对公爵还是有些误会。”冯·卡尔轻叹一声,目光瞥见鲁普雷希特身旁有位年轻妇人正往这边张望,转言介绍:“那位是卢森堡大公的掌上明珠,去年刚成为公爵夫人,今年就生下了孩子,取名海因里希。”
陈澄本来没意识到对方在看自己,被这么一提醒,立刻去看旁边二十出头,穿着长蓬蓬裙的夫人,敏锐地发觉对方前一秒还在看她,下一秒就回避了她的目光,装作注视身旁襁褓中的孩子。
她刚刚还以为那是老人的女儿或者儿媳妇。
“他们看起来不像夫妻。”
“确实相差三十岁。”
这熟悉的老夫少妻剧情让陈澄浑身不适,不再开口说话。
冯·卡尔也不强求,又给她介绍其他与会者。
“这是防卫军驻巴伐利亚的总司令冯·莫尔将军。您之前几次都没能见上他,今天终于见到了。”
陈澄同样冲对方敬了个军礼。
“那边那位是来自美国的沃伯格先生,德意志银行的股东之一。”
“……德意志银行不是央行吗?”国家央行还能有私人股东?
冯·卡尔抿抿唇,低声道:“前两天的新闻,政府已经立法……”他似乎不愿多说,含混着转移话题:“他旁边那位是美国钢铁大亨的长子内基先生,他的家族在埃森和多特蒙德投资了超过3亿美元的生意。”
陈澄将3亿美元换算成黄金,又想想自己背包里的金条储备,默默挪开视线。
但冯·卡尔提到这个人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继续道:“听说那位先生的母亲也出身拉德森家族,也是宾夕法尼亚人。”
原来是要试探她跟拉德森的关系亲疏。
陈澄开始糊弄:“拉德森家是个大家族,成员众多,我并不清楚他家的所有成员。不过看那位少爷的样子,好像比宴会主人还受欢迎?”
年迈的骑士笑笑:“那是美国人啊!”
一战前,美国的new money们简直是这些欧洲老贵族的忠实舔狗,上赶着送钱求对方带自己进入权贵圈子。但一战打烂了欧洲贵族们的骄傲和底气,战后双方的地位彻底互换,老贵族又傲娇地贪图起美国佬实打实的钱来。
陈澄倍感无语,干脆推脱开冯·卡尔,拿了杯酒找个角落坐下,观察众人。
她在其余人的闲聊中已经知道了鲁普雷希特公爵是一战时德国陆军元帅之一,出身不错,自身军事能力也不差,曾经预见德国的战败,拒绝焦土政策,但无力挽救颓势。战后巴伐利亚闹起义,一度建立了苏维埃政权,国王签下逊位宣言后举家出逃。等王储再回来时,只有贵族的头衔和曾作为元帅的荣耀,协助他影响着巴伐利亚军政半边天。
“一个头脑还算清醒的封建余孽,至少没一回来就大搞复辟。”她的目光在容光焕发的少妇身上久久停留,并敏锐地发现对方时不时会偷看她一眼,却一直回避跟她对视:“看起来元帅没有亏待小娇妻,不幸中的万幸了。”
“事实上,后妻是他主动挑的,1918年就开始追求,到去年政局稳定后才迎娶。”
陈澄有所警觉:“现在你提供的信息扣我额度吗?”
“不扣。这点消息你随便找个仆人都能问出来,甚至更多,”系统的声音很悠闲:“比如,带你来赴宴的冯·卡尔,是巴伐利亚王室骑士,曾经短暂担任过州总理,靠政变上的台。再比如,鲁普雷希特公爵是坚定的君主立宪制支持者,希望通过法律手段复国。”
“难怪他要下跪。”陈澄恍然大悟:“法律手段?像英国《权利法案》那样?”
“差不多?他没成功,不好推测他想要怎样的巴伐利亚王国。”系统话锋一转:“如果你想走复国这条线,通关后可以问我要DLC。”
陈澄从面前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古典又新潮的宴会现场被瞬间拉回现代,想起自己是个宅女社畜的现实,不由得被这荒诞的对话逗笑了。
“可以透露下剧情吗?让我看看这个DLC值不值得玩。”
系统把声音切换成了某台电视剧预告片配音,在陈澄耳畔声情并茂地介绍:“巴伐利亚王储鲁普雷希特,一位出身高贵的铁血战将,他承袭了母亲英国王室的血脉,比乔治五世更有资格做英国国王。不过他目前只能屈居公爵之位,接受魏玛共和政府明面上的辖制。他呼吁审判一战战犯德皇威廉二世,积极争取复兴数百年巴伐利亚王国史,V我三分钟额度,精彩剧情抢先看。”
陈澄捂着嘴,尽量不让笑声影响到周围的人。
“我差不多可以猜到剧情了,他要先一统南德,然后北上跟普鲁士开战。”
她抿了一口杯中的香槟,假装自己已经成为王储的首席复国顾问:“殿下!普鲁士将星云集,非常能打,我们不能贸然开战啊!”
系统很配合地给她递话:“我必须统一德意志!”
“对面有曼施坦因、古德里安、隆美尔,怎么打?去送人头吗?”
陈澄被自己逗笑了,想完台词就迫不及待地喝一口香槟压下笑意,以免笑得过于张狂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但系统的提示音却忽然响起,惊得她一口酒卡在嗓子眼,引出惊天动地的几声咳嗽,眼眶瞬间泛出泪光。
有人听到咳嗽声,好奇朝她这边看过来。
冯·卡尔张望几眼,抬腿想过来,没走几步就停下了。
几声沉重的脚步声传进来,引得大家纷纷将目光转向门口。
陈澄一边捂住嘴竭力压低咳嗽声,一边擦擦眼睛试图看清来人。
三位同样穿着旧式军礼服,拿着权杖的老人走了进来,他们的衣服和宴会主人的都不一样,但给陈澄的第一感觉就是他们是一路人。宴会主人鲁普雷希特元帅已经从主座上起身,举起了手中的权杖,来的三人同样举起权杖回应。
看来是曾经的老战友来了。
陈澄努力辨认三人的样子,可惜一无所获。倒是其中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人上前跟宴会主人寒暄了几句,忽然侧头,目光穿过人群,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又很快挪开。
这一眼来得太巧,陈澄以为是自己太过失礼,被人眼神警告了,立刻低下头。又觉得匆匆一瞥下那张脸上滑稽的胡子有点眼熟,回想了几分钟,没想起来,果断放弃。
她悄悄唤出图鉴,查看刚刚提示的R卡角色。巧了,那张R卡的主卡面上就是大胡子,名字是保罗·冯·兴登堡。
这是一战期间整个德国公认的大英雄,指挥了坦能堡大捷和马祖里湖战役的陆军元帅。陈澄知道这个名字,并不是因为周围人的称赞,而是因为这人将于1925年就任魏玛德国第二任总统。1933年,他任命了一个新总理,名叫阿道夫·希特勒。
明明已经六月了,她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寒颤,想再喝口酒压压惊,却不小心让牙齿磕到了杯口。“叮当”一声,门牙掉进酒杯里。
玛利亚居然在这时候开始换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