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危险预警,陈澄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始终警惕地来回扫视面前的摩托车和马,同时尽量把脑袋和四肢缩起来,防备背后偷袭。直到众人到达一座东正教修道院内,纷纷下马下车,她才解除警惕。
看来预警信号不针对当时她周围的人,而是针对地点——利佩茨克空军基地。
陈澄目送冯·博克纵马前往不远处的马厩归还马匹,忽然发现对方身体前倾,很有节奏地上下起落。
“怎么刚刚没感觉他在动?”
“正确的骑马姿势是这样的,身体需要跟随马的运动调整,不然时间久了整个下半身都会被震麻。”系统笑了:“但是人家得顾忌你在前面啊。”
“……是我的错觉吗?你好像变猥琐了?”
“哪有,我这是正经科普。”
陈澄悄悄翻了个白眼,转身观察这座修道院。
这座修道院呈山形,由左中右三部分构成,通体红色,头顶则是灰蓝色,中间部分有6根白色立柱,撑起一个等腰三角形的门廊,再往上是可以看作四层、五层的圆顶建筑以及上面的金色尖顶。
眼下天色昏暗,修道院所有的房间都亮着灯,人们陆陆续续朝里走,她也跟了上去。越过拱形门廊,眼前赫然出现一座占地颇广的异形大厅,厅内灯光璀璨,酒香和食物香气充盈四周,两旁伫立着几十名身穿干草黄色军装的苏联军官和士兵。
紧接着,角色提示音响起。
“难道苏军也可以收集?”陈澄立刻开心起来,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罗科索夫斯基,对方真人比照片还帅:“罗司机!哇!我还想要布琼尼大叔!”
她主动上前用俄语跟苏联军官打招呼,惊讶地发现这群苏联军官里也卧虎藏龙,带队的是总参谋长图哈切夫斯基,除了罗科索夫斯基外,观摩军演的军官还有朱可夫、叶廖缅科和乌博列维奇。
众星璀璨至此,居然没有一个是可收集的角色?
“不是不可收集,而是你已经选了德国线,需要收集的就是德语区角色。”系统发出很轻的磨牙声:“还有,你现在是德国的资本家,我建议你别一副粉丝见明星的表情跟罗科和图哈搭讪,自己找死可不好提前预警。”
“……行吧。”
陈澄颇为遗憾地跟红军同志们道别,将注意力转回德军军官身上。这些人里除了她刚刚见过的古德里安和冯·博克,还有冯·塞克特、凯塞林、冯·勃洛姆堡等人,每一个都穿着便装,看起来并不是以官方身份来苏联的。
她想起冯·博克的话,端着餐盘就走到古德里安身旁坐下,准备套情报。
古德里安完全没提防,滔滔不绝地将他规划的演习大纲和盘托出,还不无得意地表示,这次演习中会用到5款不同重量和武器设计的坦克,防卫军会从中挑选出最合适的一款进行批量采购。
“克虏伯先生说根据您的建议制造了一批坦克样车,我很期待它们的表现。”
陈澄无心讨论坦克,压低声音问:“看起来这次联合演习并不是公开的?”
对方瞪圆眼睛反问:“怎么会公开呢?”
是啊,西方国家禁止向苏联提供现代化武器生产线,禁止帮助红军建立现代化军事指挥体系,也禁止德国发展重武器和军事,两个被排挤的国家抱团取暖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深入,这么亲近。
她忍不住想,这样深入的合作肯定获得了双方军政高层的认可,也就是说,慈父知情且默许。那么,德共知道这件事吗?德共也默许苏联和容克军官们的合作?或者,德共并不知情,他们在慈父眼中的价值比不上魏玛防卫军的价值,所以理所当然地成了……炮灰。
但是,但是,苏联也马上要搞工业化了,怎么会这么馋德子的东西?
她很快发现自己忽视了一个问题,德国确实将星云集,是什么让这一省之地涌现出这么多军事人才?
她再次环视一圈,找到时任陆军训练处处长的冯·勃洛姆堡。
便装状态下,冯·勃洛姆堡的表情明显和蔼很多,甚至几次试图跟苏军聊聊,可惜语言不通,只能靠比划。陈澄过去自告奋勇充当翻译,他就兴奋地笑起来:“请您帮我问问,他们怎么看待共产主义?”
“???”陈澄以为自己翻译错了,再三确认对方说的确实是“kommunismus”之后,表情诡异地把他的话转述给对面的朱可夫等人,然后不出意外地看到对面几位的表情也变得诡异起来。
虽然这词出自一位老冯爷之口,有那么些许奇怪,但想想祖师爷马克思也是德国人,似乎又很合理。可惜对面的苏联人并不这么想,他们对视一眼,开始用黏糊糊的俄语卖关子,迫使她只能斟酌着表达对面的意思:他们只想跟德国人探讨军事,不想讨论政治。
也是,要是被慈父知道了,这几位往后的日子大概不好过。
冯·勃洛姆堡显得有些失望:“我认为共产主义还是很有意思的,它确实代表了未来的一种可能,但它不能被狂热的民族主义裹挟,无论是发生在苏联的,还是发生在巴伐利亚的,都会导向失败。”他看了眼陈澄:“您怎么看待共产主义呢?”
陈澄被问出一身冷汗。
这老哥是在试探她的立场?还是真想讨论敏感问题?
她斟酌着自己的回答:“我确实认可应该照顾到多数人的利益,也认可狂热的民族主义会导致一些不可避免的冤案和错误。”
“如果国社运动是由更优秀、更理智的人来发动,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他笑得太过真诚,以至于陈澄差点以为对方通共。好在她对这位德三元帅的身份记得更清楚,也不认为国社运动还有救,勉强维持了自己的立场。
“我接触过国社党内一些高层人士,不得不指出,国社运动从根本纲领上就存在一些问题,即使它的领导者更富有学识、更理智,也很难在落实纲领的过程中贯彻这样的理智,说不定会导致更坏的结果,也许要让您失望了。”
冯·勃洛姆堡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脸若有所思。
某个瞬间,陈澄确实想猜测对方也许在思考让德国实现共产主义的方法,可惜越过大佬的肩膀,她能清楚地看到板着脸的冯·塞克特。这位斯芬克斯维持着一如既往的冷面,用餐时的动作优雅而拒人千里,连他的直属下级也不能亲近。
人会背叛自己的阶级和前半生吗?
很难说。
苏联人适时转移了话题,他们请陈澄翻译询问德国现在总参谋部的运转。
冯·勃洛姆堡毫无保密意识:“总参谋部里大部分边缘处室已经被挪去内阁中别的部门保存,只保留了四个核心处室,军务处、组织处、统计处和训练处。”
也就是说,眼前的冯·勃洛姆堡上校已经是总参谋部四大天王之一了。
苏联人又问起德国人对战后军官的去留选拔标准。
“标准比较复杂,一部分人认为应该保留更多前线军官,另一部分人认为应该保留更多总参军官,不过事实上这两种都留下了不少。总的来说,我们只留下更优秀的人。”
“那么,有关总参军官的选拔和培养是怎么样的呢?”
陈澄翻译完就不免忐忑起来,她也想知道德子为什么这么能打,但这是苏联人问的,冯·勃洛姆堡不一定会如实回答。
她低估了对方对苏联人的信任。
冯·勃洛姆堡坦然回答:“我们会通过考试来筛选合适的人,他们必须拥有高中毕业证书、身体素质过硬,而且具备优良的品德,才能成为军官候选人。在成为候选人之后,他们必须进入步兵军校学习一年,再根据各自兵种转到不同的军校学习。”
也就是说,总参军官身份等同于大学学历?
陈澄追问:“那,他们会在军校里学些什么呢?”
“战术课程、摩托车驾驶、地理、市政、武器、军事工程、演习、火炮和机枪教学,还有田径项目和骑马。”
“学完了就是总参军官了?”
“不,学完这些并通过考试,只能确认这些人可以成为军官,等他们在基层部队晋升到中尉,才可以报名参加选拔总参军官的军区考试。”
总参军官的选拔该不会是考研难度吧?
“那军区考试会考什么?”
“专业科试卷共7张,3张考应用战术、1张考理论战术、1张考军事工程、1张考地图绘制和阅读、1张考武器装备。普通科试卷共7张,内容包括历史、市政、经济地理、数学、物理、化学和田径,每门科目一张试卷。”
“考外语吗?”
“考的,不过比较简单,只是翻译几页外国军事杂志,还可以自选语种。”
只是、几页、专业杂志文章?
“限时吗?”
对方表情惊讶极了:“当然。”
陈澄翻译完脑子里就只剩下“WTF”了。难怪慈父会眼馋,如果德军现在就已经按这个标准选拔人才,那等到十几年后二战爆发,他们肯定攒下了更多精英。
这怎么打?这怎么可能打得过?
洗头佬接手时,魏玛防卫军羽翼已丰。他们不是清末八旗兵,也不是东拼西凑的国军,他们高度职业化、技术先进、理论超前,是精锐中的精锐,同等体量一挑一绝对完胜。不该震惊于他们横扫了西欧,反而该震惊于苏联最后居然顶住了。
那德共怎么办?当年结束二战欧洲战场靠的是美苏英法四国联手,加上洗头佬瞎指挥,缺一环都不行。现在只靠德共,也没发动所有德国人,英法还可能站容克老爷这边,就连苏联都对防卫军妥协了,根本没有赢的可能,只能想办法智取。
怎么智取?她脑子里乱糟糟的。
“维特尔斯先生,听说这次演习的飞机是您设计的,我能提个建议吗?”
“啊?”她茫然地抬头看看旁边突然出现的两人。
“就是有关战机的无线电系统……”
冯·勃洛姆堡做了介绍:“这位是飞行办公室的库特·斯图登特上尉,这是他的副手,军械部的汉斯·耶顺内克中尉。”又跟他们寒暄:“你们准备去利佩茨克受训?”
嚯!伞兵将军斯图登特和空军总参耶顺内克,这两位居然只是R卡?
“是的,我跟冯·里希特霍芬男爵博士中尉和戈林上尉在一个小组。”
“谁?戈林?”戈林居然在苏联受训?
“是的,赫尔曼·戈林上尉。”耶顺内克点头:“说起来,戈林上尉好像也是巴伐利亚人,您认识他?”
陈澄几乎难以维持正常的表情。
何止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