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南斯拉夫

作为一个经受过“调休换长假”训练的人,陈澄很想给自己攒个超长年假,可惜德子没这个说法,而且即使放假,面对堆成山等着处理的文件,她也不能闲下来。
露伊莎倒是很快适应了这种生活,她在陈澄书房里给自己准备了一个小角落,放满想看的小说和漫画,喜欢的糖果,以及抱在怀里的大娃娃。陈澄工作时,她就在这里玩耍或聊天,除非陈澄明确说要见客人,她才会抱起娃娃去隔壁房间待一会儿。
看着她一天天成长,陈澄“老怀甚慰”。
这年的冬天格外冷,圣诞节前,陈澄照例把乔治接到慕尼黑,跟露伊莎一起在大街上分发过冬的柴火,以庆祝维特尔斯的生日。
新年过后,气温依旧没有回暖,陈澄不得不顶着风雪裹着貂,回到柏林。
如果说过去的半年,她还要应对前任留下的一些雷,那么进入1929年,应对大萧条成了绝对的工作重心。在上千亿马克的欠款和数百万失业者的高压下,即使一贯表面温和内里怂的她也不免学起广场晨练大爷的鞭策大法,督促内阁成员,尤其是主管经济的布吕宁和主管外交的施特雷泽曼好好干活儿。
当然,严于律人宽以待己不是个好习惯,她也得对自己狠一点。
放假回来第一周,除东普鲁士外,柏林通向各州首府的高速公路和服务区规划完毕,正式开工。她过去顶着雪花发表一通激情演讲,在众人围观中铲下第一铲带雪花的冻土,再跟交通部长和工人代表一起合影。
月底,鲁尔区五金工会试点满半年,成果喜人,开始面向整个鲁尔区推广,并在符腾堡、萨克森和巴伐利亚三州继续试点。同时,“一四计划”首批建设企业,克虏伯、西门子、卡尔·蔡司以及勃兰登堡农业园等10家开始试点技术补贴和生产安全责任制。
她最想动手的IG法本并不在列,不过没关系,后面的批次等着它呢。
2月初,赔款委员会正式在巴黎开工,商讨重新制定德国的赔款问题,央行行长亚尔马·沙赫特博士带着钢铁巨头阿尔伯特·弗格雷博士等人作为德方代表出席。
中旬,粮油国库开始动工修建。
2月底,从沙特出发,经由苏伊士运河、直布罗陀海峡,英吉利海峡,最终到达汉堡港的油轮带来了新一批石油。返程时,它除了带上德国出产的工业品,还额外带上了一支约50人的装卸队伍。油轮在埃及亚历山大港补给物资后,卸下了一大批货物,这支小队也作为搬运工下了船。
他们即将奔赴利比亚战场,作为军事顾问支援穆赫塔尔的部下抵抗意大利侵略军。
这是“重返非洲”计划迈出的第二步。
本周的内阁会议上,其他部门的工作进展都很顺利,反而是陈澄认为最稳当的外交部出了点小问题。准确来说,是在施特雷泽曼出席漫长的日内瓦会议,无法参与内阁会议时,内阁成员们遇上了两个有关外交的小问题。
一个是南斯拉夫国王亚历山大一世希望对德国进行国事访问,另一个是天主教廷梵蒂冈可能要成为主权国家。
南斯拉夫现在的名字其实是冗长的“塞尔维亚-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王国,原本的政体也是君主立宪制,但不知怎么,国内忽然发生政变,国王力排众议倒退回独裁统治。成功之后第一件事是解散议会,第二件事居然是访问关系一般的德国。
“我们必须抵制这种独断的行为!拒绝接待!”
“但我们在贝尔格莱德有不少投资,如果贸然交恶,势必会影响到项目进展。”
几个部长的讨论算是切中了要点,陈澄听了一耳朵,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无非是小王国趁着大佬们混战吞了点觊觎的他国领土,导致国内民族主义者骚乱。而国内又复刻了德国的政党斗争,没团结起来对抗封建势力,于是被国王逮着机会解散议会开启独裁。
令她下意识多想的是,这位国王是带着妻子一起来的,而他的妻子是个怀胎6个月的孕妇。什么情况下一对王室夫妇会孕期出行呢?
会议秘书卡尔·沃尔夫很快翻出南斯拉夫王后的履历。她是罗马尼亚国王费迪南一世和爱丁堡的玛丽公主的女儿,属于霍亨索伦-西格玛林根家族分支。不过由于罗马尼亚在一战时投靠了协约国跟德国交战,德皇威二一怒之下把斐迪南一世的名字从霍亨索伦家族族谱上划去了,现在还算不算同族亲戚可不好说。
是来修复亲戚关系的?
陈澄失去兴趣:“我记得,南斯拉夫有铁托同志吧?他现在在哪?”
“在蹲监狱。”
“……但凡想闹革命的,没蹲过监狱都显得不合群。”她暗暗吐槽,只觉得头疼。
威廉·马克斯忽然着重强调:“这是一个东正教国家。”
“嗯?”陈澄回神,所以呢?
“单独一件王国国事访问并不是什么很难处理的事,但跟意大利承认梵蒂冈城国结合起来看就比较麻烦了。我们要接受成为主权国家的天主教廷,并和他们建交吗?如果建交,应该是什么外交等级?同样的,我们需要下调与贝尔格莱德的外交等级吗?”
20世纪,宗教问题依然是个复杂的问题。德国是新教改革的发源地,北部地区跟天主教会的关系实在一般,但南部又有大半是天主教徒,处理不好又是一场南北割裂。
但是,南斯拉夫还用下调吗?他们跟德国的外交关系已经是最低等级了,再下调就得严重警告,甚至断交了。
沉默片刻,陈澄道:“国王要来,我们不能拒绝,但可以只让部长见他。”
这是常规的表达不满的操作。
“至于梵蒂冈,”她长叹一声:“我们不能直接与之建交,但可以加强天主教徒与梵蒂冈城国的往来。”
同样是尽量两头不得罪的办法,但显然无法令前总理满意。
“您在这个问题上并没能保持中立,”老爷子直接爆料:“您的东正教信仰还是影响到了您,使您对东正教国家心存偏袒。”
不大的会议室里响起了窃窃私语。
“您宣誓就职时可是声称没有宗教信仰的。”
“我确实没有宗教信仰,我平等地尊重每一位国民所拥有的信仰。”
陈澄只能庆幸现在不是中世纪,出身天主教的老爷子们不至于把她烧死。
“但您仍然随身带着一个东正教的十字架!”
Ok,fine。
陈澄伸手进衣领把那条救过命的十字架拽出来,给大家看被枪击后的残损部分:“这是我家人的遗物,我带着它,只是因为它给我挡过枪。您希望我把它取下来,是为了下一次暗杀我时,子弹能畅通无阻地射入我的心脏吗?”
她本来只是不满老爷子过于关注她的信仰问题,下意识回怼,看到老爷子过于慌乱的神情后却震惊了。
“您真是这么想的?”
“不!我从未想过暗杀您!”威廉·马克斯甚至激动地站了起来:“您不要试图扯开话题!我们现在讨论的是,您的宗教信仰是否会影响到您的政策!”
“我没有宗教信仰。”
陈澄感觉莫名其妙的,老爷子为什么这么在乎她的宗教信仰呢?
“那您是犹太人吗?”
“不是。”
“您愿意对着上帝发誓吗?”
“我都不信宗教,对着上帝发誓的话您信吗?”
这是个太明显的圈套,但陈澄没明白为什么对方突然来这一出。她捕捉到问话中的关键词“犹太人”,难道洗头佬又搞事了?
老爷子一时无话,又坐回座位上。
见他不说话,陈澄打算先把要表决的草案搞定:“未成年人保护法修订草案,对文化产品进行审查和分级,初步定级是12岁以下的儿童级、12-18岁少年级和成人级,不允许向18岁以下未成年人出售含有色情、血腥、暴力等内容的图书、漫画和电影,不允许12岁以下儿童参与政治活动,彻查所有青年政治团体中未满12岁的人群,对吸纳12岁以下儿童的政治团体予以解散和惩罚。”
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有青年团会要小学生,陈澄相信大部分德子们要脸,但奈何纳粹会这么操作,不堵死这条路,他们就会培养小纳粹。
沉默片刻,敲桌子的声音此起彼伏。
“下一份,国防部组建退役军人事务局草案,重新统计因世界大战而死亡、残疾和贫困的军人,评估其家庭当前生存情况,并按等级发放抚恤金。”
格勒纳摊开记事本:“草案上没有说明统计范围是否包括阿尔萨斯、洛林和梅梅尔等地区?是否包含预备役人员和后勤人员?”
这关系到外交问题,即,德国是否真的放弃承认阿尔萨斯、洛林地区;以及财政问题,即,德国当前的财政情况能否负担庞大的抚恤金数额;还有政治问题,即,自由军团和黑色国防军是否被算在其中,尤其是参与过1920年卡普政变的那群人。
陈澄下意识舔舔臼齿。
“按批次进行。第一批先查柏林、汉堡和不莱梅三个城市州,第二批查普鲁士邦,第三批查中部和西南部各州,不包括阿尔萨斯、洛林和其他不在国境的地区,但包括莱茵兰和萨尔。人员同样按批次来,第一批前线战斗人员,第二批后勤人员,第三批预备役。除非他们明确主动脱离德国国籍,否则就该计算抚恤金。”
收买老兵们是很重要的,不给钱他们就会去投纳粹反政府。
“我们的财政能支持这么庞大的资金支出吗?”米勒表示质疑。
要一次性全发放的话肯定支撑不了,不过按批次来的话不至于不能周转。
“每一批次间隔3个月发放,财政可以负担。”
“会影响到青少年营养餐的预算开支吗?”
“显然不会,我仍然坚持青少年是国家的未来。”
即使这样,表决时,米勒仍然没有同意,倒是社民党其他部长投了赞成。经济部长布吕宁同样不赞同,不过改变不了最终结局,只要过半数同意,就能提交到国会进行表决。
陈澄其实还想推行个人所得税阶梯式征收,设一个高一点的起征点,但清楚地知道很难从资本家手里抠出钱,除非动用武力。但动用武力又会影响支持率,她一旦下台,很多想做的事就都做不成了。想了半天,除了发债券,只能多开几个能盈利的国企。
散会后,陈澄立刻扎进了柏林科学院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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