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戈培尔照例来总理府汇报工作顺便蹭饭。因为夏莉过生日但不想大办宴席,陈澄特意炖了鸡汤,给女眷们做了红枣枸杞发糕当蛋糕,满足个仪式感。
晚饭过后,她和戈培尔在院子里散步。
3月的柏林虽然入春,夜间气温也只有个位数。戈培尔扣好大衣的扣子,笑着调侃:“看来我是沾了夏莉小姐的光才吃上鸡腿。”
“这段时间大家都很辛苦,只是趁机聚一聚而已。”
“看来您这边进展很顺利,可惜我这边的工作不算乐观。”戈培尔轻叹一声:“胡根贝格先生实力雄厚,如果只在纸媒和电台跟对方对决,我只能做到尽量阻止阴谋,做不到完全击溃他们。”
他伸出手指举例子:“去年煽动国会议员联名对您提出不信任案,煽动反《杨格计划》的游行和联名提案,今年煽动分裂势力游行,煽动对您镇压慕尼黑叛乱的舆论批判,煽动冲锋队和红色阵线战士联盟展开多次街头冲突,煽动银行业集体抗议金融监管法案……种种行为都显示了他在这一领域拥有强大的能量。”
“电视塔已经在建,科学院那边也搞定了电视机的样机,马上开始量产安放。”说到电视机,陈澄忍不住想吐槽:“等您哪天有空去科学院看看就知道了,他们听说要放到户外广场上,必要条件是屏幕要大,就完全不考虑体积问题了,一个衣柜那么大的木箱子,上面顶着锅盖,中间的屏幕只有半张打字纸那么大。”
“如果能因此改变大家获取信息的渠道,不再依赖报纸,大一点也能接受。”
胡根贝格基本垄断了传统纸媒和电台,戈培尔虽然是宣传小能手,却也只能为陈澄争取一席之地,无法彻底击败对方。但对方是民族人民党幕后靠山之一,坚定的右翼,日常跟她唱反调,占着舆论高地每天都想让政府垮台,自己挑大梁。他就是一柄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有可能终结她的一切努力。
发展电视媒体是个釜底抽薪的办法,但以现在的黑白电视技术,能吸引到多少人可不好说。陈澄知道对方跟希特勒关系不错,可能会抱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想法,为了击垮她,先跟希特勒联手。这是她十分不愿看到的,因此还得时刻提防对方先动手。
“他最近在做什么?”
“还是那样,抨击您的政策,跟纳粹党加深合作。”戈培尔看看昏暗的四周,又看看坠在身后不远处跟着的冯·曼陀菲尔,压低声音道:“他最近频繁接触冲锋队和钢盔团,发文章夸赞这两个组织。”
“夸冲锋队我能理解,他还以为纳粹党内部在希特勒的统治下是一块铁板呢,根本没想到罗姆、戈林和希姆莱正在争权。”陈澄也跟着压低声音:“夸钢盔团是为什么?”
钢盔团和自由军团一样,是一战后德国国内产生的半军事性质民族主义组织,创立者是军官,成员都是保皇派、退伍军人和狂热民族主义者。一开始这些人有枪有炮,积极参与镇压起义,这几年消停多了。禁枪令之后,他们的重武器全都上交,抚恤金和参军补贴陆续发放,用工需求增多,理论上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我认为,还是您动了皇室的缘故。”
被洗脑了几百年的那群既得利益者哪有那么容易就清醒,她早该知道保皇派不会因为一两场公开审判而消失,但他们还能想到跟媒体合作搞宣传,倒是出乎意料了。
背后不会有仙人指路吧?
陈澄想到了另一个已知玩家希姆莱。
那次对阵平手后,她再也没见过对方,对方也没再找过她。历史上希姆莱的父亲是巴伐利亚王室的家庭教师,他的教父就是一位亲王,难道是他在指点那群保皇派?
“有可能。但皇室是必须要动的,不然哪有钱交赔款?”
戈培尔若有所思地点头:“虽然新《巴黎协定》草案已经足够利好我们,但每年赔款超过20亿马克仍然遭到部分民族主义者的反对,钢盔团认为政府审判皇室就是为了掠夺私人财产讨好外国。我看报纸上说,总统阁下有意担任钢盔团的名誉团长。”
“……”
趁着夜色昏暗,陈澄狂翻白眼。
“我认为这是一种暗示。我们跟总统阁下从始至终都是利益交换的关系,我答应他的条件,他颁布紧急法令任命我为总理。我调和地主、资本家、工会和政党,稳定社会,他默许我慢慢进行改革。我往前走的每一步,都让他也有机会走一步,这样我们早晚会走到双方都无法忽视的对立面。”
陈澄转身看着戈培尔,同时悄悄指了指冯·曼陀菲尔:“我动了皇室的财产,他就要把我的政敌和我所厌恶的贵族放到我眼前来警告我。我认为,他不一定真想当钢盔团的名誉团长,但有可能借此暗示我,该出让一些东西让他和他背后的势力能获利。”
戈培尔看看还跟在身后不远处的冯·曼陀菲尔,缓缓点头。
两人继续绕着庭院中间的大树散步。
“过去的两年时间里,我证明了我的执政能力,这使得他即使对我不满,一时间也找不到人来接我的班。格勒纳不行,冯·帕彭也不行,他指望希特勒或是冯·施莱彻尔,但他们无法取代我对军队发展的特殊贡献,总统阁下会意识到这一点的。”
特殊贡献当然是指出钱出图纸出规划,甚至争取到扩军名额。但冯·兴登堡,或者他代表的势力显然并不满足,还想要更多。
“不久之后就有个好机会,防卫军有个演习,我和希特勒都受邀参与观看。”
“您打算怎么做?需要我配合吗?”
“不用,我有计划。”厘清思路后,陈澄的脚步都轻快许多,声量也恢复了正常大小:“你的工作已经够多了,还得晚上加班,再加我都不忍心了。”
戈培尔笑起来:“说到我的工作,教育这边的改革是持续推进的,已经逐渐稳定了,需要我把关的部分工作量并不大。除了胡根贝格先生的言论挑衅,就数几个电影项目让我头疼,我今天来见您,也是因为有些地方把握不准。”
“是什么?”
“《美女与兽》的选角,法国女主演已经确定,但我们的男主演还没定下。”戈培尔皱起眉头,显然对选角一事确实十分头疼:“您要求对方拥有强健的体魄以便伪装成狮子一样的猛兽,又要求对方拥有更亲和更漂亮的长相,以便在最后时刻被女主角驯化成猫。这样的描述实在太难以理解了,我想来问问,您心里有预定的原型吗?”
陈澄顿时心虚,她写剧本大纲时确实是按照身边某个认识的人设想男主的。
“男主演的形象设计确实有部分参考……温克中尉不能出演吗?”
戈培尔的眉头舒展开来:“我也觉得那样的描述很适合温克中尉,尤其是亲和漂亮这个长相要求,温克中尉实在太合适了。”但他很快就又皱起眉:“我来之前已经问过温克中尉了,他说他的妻子怀孕了,怕电影画面让妻子多想,而且他马上要参加装甲部队选拔考试,如果通过的话,还要去总参谋部高强度培训,没空拍电影。”
“温克夫人怀孕了?”陈澄忍不住开始想象两人的孩子得多可爱:“那就换人吧,确实不能再给他加负担了。”
戈培尔却话锋一转,忽然提到他自己:“您工作太忙,忘记了我想请您为我和玛格达证婚这件事。玛格达也很漂亮,我想我俩的孩子也会很可爱。”
“……”
从后世流传的隆美尔拜访戈培尔一家影像资料来看,他俩的六个孩子确实都很可爱,只可惜,那些孩子都没有活到成年。
“如果你已经确定了的话,”陈澄没有资格阻止两个相爱的人结婚,但她的支持显然对戈培尔很重要,对方真心实意希望得到祝福:“我会出席婚礼,但我实在是不够格做证婚人,我年纪太轻,不够德高望重。也许你可以问问施特雷泽曼、米勒或是马克斯先生。”
再昏暗的夜色也难掩戈培尔脸上的失望。
他沉默片刻,僵硬地把话题转回工作上:“除了选角,布景和道具也有些问题,临时在城堡内外加种的荆棘和玫瑰成活率不高,可能需要向农业部借一位花卉专家过来。”
“你可以直接跟冯·吕姆克博士先生说。”
“《灰姑娘》剧组那边也有类似的问题。因为设定上是法国王子,女主角参加舞会的首饰希望更接近路易十六的风格,但法国那边提供的珠宝和霍亨索伦家的珠宝,跟设计师的裙子搭配起来都不太协调。”
陈澄想了想,回他:“我也有一些沙俄和法国的珠宝,仿路易十六风格的钻石手链,蝴蝶结型项链和枝形烛台耳环这些,你带过去给女主演试试,要是还不搭配的话,那就找珠宝商重新设计吧。”
那些副本清单上的东西买回来堆在保险箱里实在浪费,但任务还没完成,也不能随便处理,她自己又戴不出去,能借给剧组在电影里发光发热也算一件好事。
戈培尔点头:“还有一个问题,《茜茜公主》剧组那边女主演不好找。本来顾问团建议我们从巴伐利亚王室寻找适龄的真公主,这样在仪态、口音和生活细节上就无可挑剔了,但适龄的公主无法还原伊丽莎白皇后的美貌和身材。而能达到伊丽莎白皇后美貌的女演员,都需要经过长期的瘦身,以及培训仪态、巴伐利亚口音和有记载的生活细节。”
“……”
历史上茜茜公主成年后身高172,体重46公斤,腰围最细时只有40厘米,即使是芭蕾舞演员也得经过严格瘦身才能达到标准,而且巴伐利亚口音确实……很难速成学会。
“再海选一次吧,不至于一个符合要求的都找不到。实在不行,就把身高体重标准降低一点,鞋子加高,裙撑加大来弥补。”
联合拍电影,拍的还是大家熟悉的题材,更容易拉近两国关系。为了不让还存世的贵族们狂喷,让它成为经典之作,必须精益求精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