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从三丈高的瀑布直坠而下，重重砸在水潭中。许风铃呛了几大口水，眼看就要被甩出船外，金蛟老一把抓住她的后领，将她拽回船上。
“刺激吧？”老头哈哈大笑，“当年老夫就是靠这招甩掉六扇门的追捕！”
许风铃惊魂未定，却见金蛟老突然敛了笑容：“不好。”
前方水面上，三艘官船呈品字形排开，船上火把通明，照得水面如血。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站在船头，正是林如海。
“金老前辈，多年不见。”林如海拱手，声音温和却透着寒意，“何必为难晚辈呢？”
金蛟老将许风铃护在身后：“林大人好大阵仗，抓个小姑娘用得着亲自出马？”
林如海微笑：“许姑娘可不是普通姑娘。”他目光落在许风铃身上，“本官诚心相邀，姑娘何必躲躲藏藏？”
许风铃强自镇定：“大人深夜兴师动众，不像是请客的样子。”
林如海笑意更深：“聪明。那就别怪本官用强了。”他一挥手，“拿下！”
官船上跃下十几个水性极好的兵丁，如鱼群般向小舟游来。金蛟老骂了句粗话，鱼叉舞得密不透风，击退了最先靠近的几人。
“姑娘，接着！”他从船板下抽出一把短刀扔给许风铃。
许风铃接住短刀，想起白钰秀教她的招式。当一个兵丁爬上船时，她本能地挥刀横斩，逼得对方又跌回水中。
“好身手！”金蛟老赞道，随即又击退两人。
但寡不敌众，很快就有更多兵丁爬上了小舟。金蛟老虽然武功高强，毕竟年事已高，渐渐力不从心。一个兵丁从背后偷袭，鱼叉刺入他的肩膀。
“前辈！”许风铃惊呼，想要过去帮忙，却被两个兵丁拦住。她仓促应对，短刀被击落，人也被按在船板上。
“轻点！别伤着许姑娘！”林如海呵斥道，亲自从官船跃下，落在小舟上。
就在他伸手要抓许风铃的刹那，一道白影如鬼魅般从岸边竹林掠出，剑光如虹，瞬间刺穿两个将要按住许风铃的兵丁咽喉。
“钰秀！”许风铃又惊又喜。
白钰秀白衣染血，眼中杀意凛然，她一把拉起许风铃，短剑架在林如海脖子上：“让他们退下。”
林如海面不改色：“白姑娘好身手。不过~”他突然诡异一笑，“你确定要杀朝廷命官？”
白钰秀剑锋一紧，在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试试？”
林如海终于变了脸色，抬手示意官兵后退。白钰秀挟持着他，带着许风铃和金蛟老慢慢退向岸边。
“萧煜呢？”许风铃小声问。
“断后。”白钰秀简短回答，目光始终不离林如海，“前辈还能走吗？”
金蛟老捂着肩膀的伤，咧嘴一笑：“死不了。”
三人退到岸边竹林，白钰秀突然一掌击在林如海后心，将他打回小舟：“告诉赵无涯，他的人头我迟早来取！”
趁着官兵忙着救林如海，三人迅速钻入竹林。没跑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大队人马的追赶声。
“分头走。”白钰秀当机立断，“前辈往东去镇上治伤，我们往北上山。”
金蛟老点头：“保重。”说完便闪入一条岔路。
许风铃跟着白钰秀在竹林中疾奔，她的衣裙被荆棘划破，手臂上多了几道血痕，却顾不上疼痛。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已经能照到他们的背影。
“前面有断崖。”白钰秀突然停下，“怕高吗？”
许风铃看着脚下深不见底的山谷，咽了口唾沫：“现在说不怕还来得及吗？”
白钰秀勾唇一笑，揽住她的腰：“闭眼。”
两人纵身跃下。
许风铃紧闭双眼，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啸。预想中的坠落感并未持续太久，白钰秀借助崖壁上的树枝和凸起岩石几次缓冲，最终稳稳落在一处隐蔽的平台上。
“到了。”白钰秀她松开许风铃，指向岩壁上的一道缝隙，“里面有个山洞。”
许风铃双腿发软，跟着白钰秀钻进山缝。里面果然别有洞天，一个约两丈见方的天然石洞，角落里堆着干草和火石，显然常有人来。
“这是？”
“教中暗哨点。”白钰秀点燃火折子，检查许风铃的伤势，“还好，只是皮外伤。”
许风铃这才注意到白钰秀白衣上的血迹：“你又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白钰秀轻描淡写地说，从洞壁暗格中取出水囊和干粮，“吃点东西，天亮再走。”
许风铃接过干硬的饼子，却没什么胃口：“萧煜，他，不会有事吧？”
白钰秀摇头：“他熟悉这一带地形。”说完又顿了顿，“倒是金蛟老，伤得不轻。”
两人沉默地吃着干粮，洞外追兵的喊叫声渐渐远去。火折子的光映在白钰秀脸上，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轮廓。许风铃突然发现她右颊有一道新鲜的血痕。
“你这里？”许风铃忍不住伸手轻触。
白钰秀微微一怔，没有躲开：“箭矢擦伤，不碍事。”
许风铃用水囊沾湿衣袖，小心地为她清理伤口。两人距离极近，呼吸交融。白钰秀的目光落在许风铃发间的银簪上，眼神柔和下来。
“戴着它？”
“嗯。”许风铃轻声应道，“一直戴着。”
白钰秀突然抬手，指尖轻抚银簪上的莲花：“好看。”
“是银簪好看，还是？”
听到这话白钰秀脸色微红，“都好看，但人更好。”
这简单的几个字让许风铃心头一热，她鼓起勇气握住白钰秀的手：“谢谢你回来救我。”
白钰秀没有抽回手，只是低声回应道：“我答应过的。”
火折子的光渐渐微弱，洞内陷入半明半暗。许风铃不知何时靠在了白钰秀肩上，而对方竟也默许了这亲昵的举动。
“睡会儿吧。”白钰秀轻声说着，“我守着。”
许风铃摇摇头：“一起休息。”她拉着白钰秀躺在干草铺上，“追兵一时找不到这里。”
白钰秀犹豫片刻，终于躺下，但仍保持着警惕的距离。许风铃悄悄挪近些，在黑暗中寻到她的手，十指相扣。
“这样安心些。”许风铃轻声解释。
白钰秀没有拒绝，两人就这样并肩而卧，听着洞外偶尔传来的夜枭啼叫和远处模糊的人声。
不知过了多久，许风铃在半梦半醒间感觉白钰秀翻了个身，轻轻将自己搂入怀中。
那怀抱温暖而坚定，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和药香。许风铃恍惚听见白钰秀在她耳边低语了什么，却因太困而没听清，只记得那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山缝照进洞内时，许风铃发现白钰秀已经醒了，正靠坐在洞壁边擦拭短剑。
见她醒来白钰秀递来一块干粮：“吃点东西，该出发了。”
许风铃坐起身，发现昨夜相握的手边放着一朵小小的野花，淡紫色的花瓣上还带着晨露。她抬头看向白钰秀，后者避开她的目光，耳尖却微微泛红。
“我去外面看看。“白钰秀起身走向洞口。
许风铃小心地将野花收入怀中，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险，至少此刻，她们共同拥有的这个清晨，美好得如同梦境。
山洞外的晨雾还未散尽，白钰秀已经收拾好行装。
“吃点东西我们就走。”白钰秀扔过几个果子。
“你什么时候摘的？”许风铃手忙脚乱全接到，拿起一个果子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在口中迸开。
“风铃好厉害。”白钰秀笑着鼓掌，她其实带有一些故意性质散开扔，若是之前许风铃绝对接不住，但现在却能让果子不落地，说明她确实很有武学天分。
“就刚才。”白钰秀收剑入鞘，转身看向许风铃，“伤口还疼吗？”
许风铃活动了下手臂：“好多了。”
想起昨夜朦胧中那个温暖的怀抱，许风铃耳根一热，“你，睡得好吗？”
白钰秀动作一顿，脸颊微微泛红：“嗯。”
简单的对话后，两人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许风铃小口啃着干粮，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白钰秀的身影。
这个曾经令江湖闻风丧胆的白莲圣女，此刻正认真地检查两人的行装，连一个水囊都不放过。
“如果有人能娶到你，恐怕是好几世修来的福分。”
听到这话白钰秀双手停顿，面色略有不好，“我这辈子都不会嫁人。”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吓得许风铃连忙凑过去找补，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看着对面小脸憋的通红，白钰秀扑哧笑出声，“不嫁，不代表不能娶~”
好啊，许风铃瞬间明白，搞了半天，自己才是反过来的那一个。
“从这里到青莲山还要走两天。”白钰秀将包袱系好，“路上可能没有补给，省着点吃。”
许风铃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等等。”她从怀中取出那朵已经蔫了的野花，小心地夹在随身带的册子里，“好了。”
白钰秀看着她这番举动，眼中闪过一丝柔软，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走吧，趁雾气未散。”
两人钻出山洞，沿着陡峭的山路向北行进。白钰秀走在前面开路，时不时回头确认许风铃跟上了。山路湿滑，许风铃几次险些跌倒，都被白钰秀及时扶住。
“抓紧。”在过一处险坡时，白钰秀直接牵起她的手，“别往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