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晏翻开两人的聊天记录。
里面都是付冬霜单方面的联络,他唯一的消息是下午发出去的,上面显示:“未读”。
他忍不住皱眉。
一点并不算太晚,他没多想,点进对方详情,拨通了付冬霜的电话。
对面的回应让他瞬间黑了脸: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付冬霜把他拉黑了。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敲了几下,池晏转向微信,发一条弹一次:
“你还不是她的好友。”
切了两个手机号,得到的也是相同结果。
联想到出国前她那句“给阿姨带个孙子回来”。
他眉心一跳,胸口猛地窜出股火来,烧得他指尖发麻。
大概是付冬霜从来对他予取予求,突然的断联,只叫池晏气得有些失智。
他想叫人直接将她带回来。
他多的是方法找付冬霜,可还是给了她冷静时间。
小打小闹他可以奉陪,但他想问她到底为什么折磨他?
她要什么他没有给?股份、名分、婚礼?
为什么她不肯低哪怕一次头?
这些年哪怕她主动一次,他们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冷静片刻,他通知张总助:
“来老宅一趟。”
对方倒是迅速。
电话是一点接的,人是一点十五到的。
但池晏依旧带着怒意扫了他一眼:
“打给付冬霜。”
张总助被这一眼扫的心凉,赶紧拨通付冬霜的电话,递到池晏耳边。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两次忙音之后,他的老板似乎咬牙切齿地笑了一声:
“订H市的机票,明天行程推迟。”
他有预感,今夜是个不眠夜。
……
不同于燕京那边的兵荒马乱,付冬霜这边还算顺利。
下午趁李经理去取合同,她和闻总商定了初步的合作内容——
“合同我暂时不会签。”
在闻总出声之前,她先做好了解释:
“想挖我们的公司不少,您对我们的了解也不算深,我认为我们可以先做个简短的双向考察,闻总觉得呢?”
毫不谦虚的说,她想看的,是新公司是否有托起团队研究的实力。
考察的内容,除了公司的硬件,还包括这位技术部的李经理。
在考察过程中,她只作为普通技术组长,参与研发。
当然,考察的过程也需要对外保密。
所以即便这个所谓的李经理,是闻之南的岳父,闻之南依旧只告诉他:
“先把她安排在技术部。”
付冬霜当天就去技术部办理了入职。
但直到下班前一刻,李经理才组了个会介绍她。
莫名加班,底下人怨声载道,李财守拍拍桌子,发号施令:
“这是部里新来的组长,现在谁不满意现有的小组,可以来付冬霜这组。”
众人哗然。
来了就说你不满意前小组,这谁敢来?
何况话里已经明里暗里针对付冬霜了,大家都不想趟这摊浑水。
一时间,会议室的气氛尴尬下来。
“都没人愿意来吗?看来长得漂亮在大家这里行不通啊,”
李财守看了周围一圈,故作遗憾:
“要弄出点名堂,还是得有点实力,小付啊,我今天就给你上一课……”
“不用了,”在他发表演讲之前,付冬霜淡淡打断他:
“李经理,你的说教留给自己女儿吧,我一个人也能跑项目。”
“嗤,当个组长你就觉得自己能跑业务了,你怎么不说你能顶替全公司呢?”
技术部管理权全权在李财守掌中,付冬霜之前提的条件,已经严重损害了他的利益。
他铁青着脸,对她一再忤逆自己的行为十分不满:
“年轻人,特别像你这样的女人,既然给你机会,不懂就要学,不会就要问,不要打肿脸充胖子,”
“小陈,你去她那组,教教她什么叫组长。”
李财守只了解到她参与过北延项目,却并不知道她才是北延项目的总负责人。
当然也就不知道,付冬霜当小组长是假。
借着这个名义,对李财守和整个部门实力考核,才是真。
所以,他此刻给付冬霜的下马威,带了点炫耀的意思:
“提纯、开发、转化率,把这些都弄懂了,再来和我谈项目。”
他说完也不等付冬霜驳斥,夹着他的公文包就潇潇洒洒走了。
李财守走后,大家也开始陆陆续续离开。
临走前一个姑娘无意撞了她一下。
付冬霜回过神时,对方已经走远,只留下一张被折成小片的纸条:
“小心陈林波,他会偷项目。”
可能是能写的内容太过有限,付冬霜也不清楚如何“偷项目”。
她只能朝被留下的小陈颔首:“付冬霜,合作愉快。”
几根碎发散在眼前,她下意识勾到耳后,听见小陈也对她点头:
“陈林波,合作愉快付组长,我们之后就是一体了,有什么升职秘诀,付组长可不能藏着掖着。”
说着他的手动了动。
明明是短发,他却还是像抓住长发一样,往耳后勾了一下:
“组长,你今天的套装很精神啊,是为了上班专门搭的吗?”
付冬霜今天穿的比较干练,外套是棕色的女士西装,内衬是卡其色的衬衫。
按理来说,这种搭配应该很常见,衣服也很容易买到。
可陈林波眼中流露出来的,却是一种对她的艳羡。
付冬霜说不出哪里怪异,忍不住后退一步:
“和上班无关,早点回去吧你。”
她又退了几步,随后立刻转身,离开会议室。
而付冬霜的背后,陈林东正盯着她离开的背影,一遍又一遍的模仿:
“和上班无关,早点回去吧你。”
直到说话的语调,和付冬霜刚才说的完全重合。
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抬起手机。
屏幕上映出的,赫然是一张付冬霜的全身照。
……
夜里入梦,付冬霜依旧没有摆脱陈林波带来的诡异感。
他似乎是在模仿自己,又似乎刚刚的那些只是一种巧合。
“咚咚咚。”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将她从梦中惊醒。
她在床上缓缓坐起,头脑依旧不够清醒。
“是谁?”
付冬霜下床往外走,发现自己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她忍住不适,从猫眼看了一眼。
门外英俊的男人长身玉立,穿着件浅色风衣,白色的衬衫解了几颗扣子,不羁地翻靠肩膀。
此刻紧皱着浓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微垂,透着不着痕迹的燥意。
付冬霜拉开门的瞬间,他的眉眼舒展开了。
锐利的视线紧锁在她身上,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刻进眼中。
他开口,带着点不容置喙的冷淡:
“闹够没有?”
不过五天没见,可付冬霜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格外陌生。
闹够没有——从争吵后到现在,池晏居然都还以为,她是在无理取闹。
“……”
付冬霜保持着沉默。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他干脆吩咐张总助:“去帮夫人收拾行李。”
张总助刚应了一声,准备往里走,就被付冬霜拦住去路:
“所以,你觉得我还会回去?”
“什么意思?非要闹到这种地步?”
池晏紧盯写她,见她没有抬头的意思,忍不住去捏她的下巴:
“看着我,把话说清楚!”
“……”
楼道的灯光打在他高大的身形上,池晏逼近半步,将付冬霜笼在了自己的阴影里:
“说话!”
“我不会回来了,”付冬霜拍开他的手,深吸一口气。
“拿到文件后,记得签个字。”
“什么文件?”头顶传来他的叹气,言语中都是与她争辩的疲倦:
“付冬霜,和我结婚委屈你了是吗?”
是啊,这场豪门灰姑娘秀,众人只看见池晏如何操办盛大的婚礼,如何宠妻,如何为她浪子回头。
于是她为减轻池晏的压力,拼命做出的奉献被当做高攀的手段
悲痛中流掉的孩子,也被人视为她谋利的筹码
就连现在,她想要逃离池家,逃离池晏,也只能得到一句“闹够没有”。
张总助原本夹在两人旁边,不尴不尬地站着。
这会听见付冬霜的话,忍不住替池晏打抱不平:
“夫人,池总为了您,可是推掉了一天的工作。”
听听,这就是她嫁入池家的地位。
连他的下属都可以来教育她要懂事。
这些年多少人指着她鼻子,骂她穷酸,要她知足听话。
为了维持婚姻,她努力照做了,就像裹在古代男人审美下的小脚,可是结果呢?
池晏原本觉得这种小事不值一提,不过张总助都说出来了,他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他状似无意,睨了一眼她的脸色,正想等对方的态度软化。
却听见付冬霜冷笑了一声:
“谁要他这么做了?是我让他推掉工作来找我的吗?”
她说完转向自己曾经的丈夫,语气决绝:“池晏,带着你人滚回去。”
她不愿意回去,在赶他走。
意识到这一点,池晏的呼吸倏忽变得粗重:
“你到底在闹什么?!这些年你要什么没给你?”
他觉得她什么都得到了。
甚至他看向她的眼神,像在鄙夷一个贪得无厌的外人。
付冬霜鼻尖一酸,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因为我受不了你了,这个理由够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