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奶奶当然认识秦落音，可自从池晏和自己结婚后，她便一直保持着疏远的距离。
大多数时候，往家宴上带的人，一般都默认为家眷伴侣，池晏这一出，无疑打了付冬霜的脸。
“你过来。”
池奶奶冷下声来，直接用拐杖重重敲了一下池晏，转身上了楼。
秦落音见气氛不对，有些担心，也跟着池晏上前几步，却被池奶奶呵斥住。
“我们池家的事情，外人别掺和！”
池晏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跟着池奶奶去了。
全程都没用正眼看过她。
当时的她太蠢，以为秦落音才是横亘在她和池晏之间的阻碍。
于是在对方的挑衅下吵了几句嘴。
付冬霜还记得，当时场面有多么难堪。
秦昊想维护自己的堂姐，一巴掌挥了过来。
他这一巴掌来的突然，周围还有人惊呼和尖叫了几声，付冬霜没躲开，嘴角甚至溢出了些血丝。
秦昊的朋友这才意识到事情闹大了，于是后知后觉地来拉他。
“秦昊，你怎么下这么狠的手啊，万一池总知道了……”
秦昊怒火未消，闻言更是嚣张，“池晏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
见劝不住秦昊，秦昊的朋友反过来和她道歉：“付小姐，对不起，他不知道你是池总的夫人……”
秦昊冷笑这打断他，“她和池晏的关系？还不如我和池晏近，你慌什么？”
她当时不想破坏池奶奶的寿宴，所以草草离场。
可秦昊对于当时她与池晏的关系定性，直到现在，付冬霜依旧历历在目。
看着屏幕上和池晏的对话框，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发出消息。
或许是下马威，又或许是彻底想和她切断联系。
总之池晏是如何想的，有事为什么这样做，在她看来，已经不再重要了。
付冬霜的手慢慢滑动着联系人的屏幕，最终还是在北延这个项目的老友名字上停了下来。
“方媛媛”，是之前常常兼职秘书职务，陪着她处理池晏绯闻的方秘书。
还没等她真的点出呼叫的按键，对方像是心有灵犀一般，直接将电话打了过来。
付冬霜不再恍神，按下接听键：
“付总……”
对面焦急的声音传来，让她方才冷冻的心稍微回了温。
付冬霜打断对方：“既然我都已经离职了，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对面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叫出一声：“冬霜姐？”
直到付冬霜答应之后，方媛媛才放心下来，开始说正事：
“冬霜姐，你有没有看见晟世的新闻？他们都说是池总下的通知，但我今天问了晟世的朋友，说是今天的主控权，是由秦小姐在全权管控。”
付冬霜的心似乎抽动了一下。
“你说的秦小姐，是不是叫秦落音？”
“是……冬霜姐，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们都在……”
“放心，我会处理好，”付冬霜深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否则北延的员工如果真要跟她走，她拿什么给他们？
“你们先安心在晏冬，这件事，我自己能解决。”
本来她并不打算找池晏对峙。
可既然对方已经不顾夫妻情分，纵容秦落音来这样利用媒体羞辱她。
那她也不会再留情面。
电话刚打过去就被接通，两边都静默了很久。
最终是付冬霜先打破沉默。
“池晏，如果你想娶秦落音，直接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不好吗？”
“我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喽啰，你们又何必这样耍我？”
对面愣了几秒，听起来似乎真的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你不是已经把晟世的主控权都给她了吗？”付冬霜快被气笑了。
“怎么，池总想逼我让出北延，也用上这种脏手段了么？”
“等等。”
听筒内稀稀黍黍的杂音想了好一会，随后是池晏软下的语调：
“冬霜，晟世的是意外，我从来没有……”
“那是谁准备的？！”
付冬霜刚问出一句话，眼泪就从眼眶掉落。
母亲的死，祖父母的恨，在她的耳边萦绕、盘旋。
她再次忍不住心中的怒气，爆发了出来：
“池晏，说我坐台，侮辱我妈妈，会让你好受点是不是？！”
“你就是想让她在地下也得不到安息，好替你的宝贝情人出气是不是？！”
“我真心诚意祝你们百年好合，放过我，也放过我妈妈，行吗？”
话音落下，这周围似乎都陷入寂静。
直到听筒那边有慌慌张张的声音传来：
“池总、您、您的手……”
“冬霜，我……”
曾经的爱人已经让她失望透顶，她不敢再奢求什么。
付冬霜打断他，“今晚发布澄清道歉，能做到吗？”
“池晏，就算是要离婚了，也别逼我起诉你和你的公司。”
“道歉可以，”
她的话刚说完，对面立刻接上，“我从没说过要和你离婚，只要你回来。”
该说不愧是商场上运筹帷幄的池家掌权人吗？
即便是他自己应尽的义务，也可以瞬间反过来作为筹码。
付冬霜苦笑出声：
“我不会再回来了，池晏。”
“有时候我真后悔认识你。”
说完也不等对面的反应，伸手挂断了电话。
对话结束了。
听着对面“嘟嘟……”的盲音，池晏依旧没有从刚刚的对话中缓过神来。
“池总，您看……您的手……”
因为刚刚拿笔的手太过用力，笔杆中间已然断开。
断开的碎片嵌入到他的肌肤中，血肉模糊。
配合着池晏一张冷冰冰的脸，此刻显得格外地渗人。
张总助试探着想清理掉他手中的碎渣，却被池晏抬手挥退。
“不用了，联络晟世那边，发表澄清和道歉。”
“付冬霜的公司不是和我们有项目？告诉那边，我只和付冬霜合作。”
张总助点点头，翻开最新收到的项目书：
“官田区的光伏安装，对方报价六千万。”
池晏颔首，起身将手擦干净后，通知对方：
“去叫秦落音，今晚商宴的女伴换成她。”
……
又是一场暴雨。
池晏从宴会厅出来，一面替身旁的秦落音撑着伞，一面拨通了付冬霜的电话。
秦落音刚回国不久，池晏这次带她来，是帮她结识人脉。
“池总，一起吗？”
询问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池晏还没来得及说话，倒是对方的女伴先抬起头，目光在触及池晏的脸后，闪过一丝惊艳。
“不用了，谢谢。”
对方微微颔首，拉开车门，里面的司机是个女孩子。
看见人上车了，她小心翼翼地捧起副驾驶座上的热茶，朝后排递了过去。
关心备至的模样，和付冬霜如出一辙。
池晏收回视线，继续等待着听筒对面的回应。
直到电话的盲音响起，他才意识到，付冬霜已经离开一周了。
“阿晏，你没让司机等，往常这种时候，都是冬霜主动来接你的吧。”
秦落音站在一旁，看着池晏微微失落的表情，手心不自觉攥紧。
确实。
曾经只要他碰上这种酒局，付冬霜会提前等在饭局地点门口。
即便是凌晨深夜里，她不知道池晏有酒会，已经睡下了，只要对方一个电话，付冬霜也会风雨无阻地过来接他。
有些时候夜深露重，付冬霜还会给与他同行的甲方带上一件大衣。
两人在车里同喝一杯咖啡的情景似乎还历历在目。
池晏有些头疼，淡淡地回应对方。
“没有，你想多了。”
一醉了酒，他的头脑就昏昏沉沉的。
雨太大了，池晏最后还是叫了张总助开车过来。
送了秦落音后，车子七拐八拐回到了池家大宅。
与方才的喧嚣热闹相对比的，是池宅这里死一般的沉寂。
池晏抬眸粗略地扫了一眼，没有一个房间亮着灯。
车停在别墅门口的时候，池晏站在门前等了几分钟。
他说不清自己是否是在期待什么。
五分钟左右，没人开门。
池晏拉开别墅门，里面一片漆黑。
他心中的躁意更甚。
“先生？”
黑暗中突然有人叫了自己一声，池晏抬头看着那团黑乎乎的人影走近，这才发现来人是张嫂。
“您回来了？”
张嫂终于走近了池晏，同时也闻到了他身上传来的酒精味。
“您喝酒了？”
没有得到回应，张嫂也不甚在意，扭头往厨房里走。
“夫人之前做的醒酒汤包应该还剩下不少，我去给您煮了醒酒，不然第二天又该头疼了。”
池晏拒绝的话到嘴边，但想了想明天满行程的会议，便顺从地走到沙发旁坐下。
厨房里煮汤的声音乒乓作响，池晏仰首盯着头顶的吊灯，头晕目眩。
碗中滚烫的醒酒汤飘着清香，池晏坐直身子，从张嫂手中接过时，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今晚怎么没开灯？”
“您说别墅里的灯吗？”
张嫂愣了愣。
“抱歉先生，别墅里的灯之前一直是夫人亮的，我们下次一定注意。”
明明她才离开不久，但池晏想要想起关于她的一切的时候。
记忆已经变得模糊了。
那些两人曾经满怀期望、看着付冬霜肚里孩子的画面，以及变得非常非常的遥远。
所以池晏英俊的脸上出现片刻的忪怔：
“付冬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