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栩远坐在中间，似笑非笑。
他抬手提了提镜框，熨烫整齐的衬衫随着动作挤出几道褶皱。
“都是师出同门，谈不上什么指导不指导的。”宋栩远嘴角噙着笑，目光转向徐暮岁，当着众人的面邀请道：“不过，目前公司内确实需要一个好的设计师，不知道暮岁有没有意向来公司帮一下。”
当着众人的面，宋栩远又邀请了一遍。
他这是笃定，徐暮岁不会当众拒绝他。
毕竟，对比宋栩远来说，徐暮岁现在的身份、地位，完全比不上他。
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谁几斤几两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如果现在徐暮岁当众拒绝了宋栩远，那就真是不知好歹了。
每个新设计师都想来宋栩远的公司，福利待遇好不说，还能有很多锻炼的机会，说不定碰上哪个机会，就能火一波。
徐暮岁朝宋栩远淡淡一笑，“师兄真是说笑了。”
“我这个水平，哪里能帮得上忙，我还是不给师兄添麻烦了。”
拒绝的话被她说的这么委婉，还真是为难她了。
宋栩远脸上还挂着笑，可已经不似刚才那般带着善意了。
“师兄，人家暮岁就是跟你客气一下的。凭人家的实力，怎么可能会看上你那家小破公司呢！”有人以打趣的名义暗地贬低徐暮岁。
宋栩远抬眸看向说这话的人，浅浅地勾了下唇，“暮岁的实力我知道，她确实配的上更好的公司。”
没有阴阳怪气。
这是他对徐暮岁的肯定。
“对，师兄说的对。”那人跟着附和道，安分了许多。
形势有点不对，有好事者又开始将目光转移到陆时晚身上。
“晚晚，你跟师兄到底是什么关系啊？”问这话的是乔白，班里曾经的学习委员，和谁都玩得来。
乔白的目光在陆时晚和宋栩远身上来回流转，眼睛一眯，半开玩笑道：“你们俩可是从上学那阵就不对劲了，该不真是我们想的那样吧。”
话落，周围跟着起哄。
“哎呦呦，不会是真的吧？”
“快说快说，是不是真的！”
“呦呦呦，晚晚害羞了！”
陆时晚抿嘴低笑，微微垂下头，没说一句话。
在众人眼里，陆时晚这反应肯定是被起哄得害羞了。实际上，是陆时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些年，她什么办法都用过，但是宋栩远就是没有表达出一丝喜欢她的意思。
有的时候，她真的很想当面质问宋栩远，到底喜不喜欢自己！
可她又怕问了之后，他们连朋友都当不成了。
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让大家都误会下去。
说不定哪天就能成真了。
起哄声越来越大，徐暮岁也不禁用探究的视线看向宋栩远。
察觉到她的目光，宋栩远侧过头，用着仅两人听到的声音问：“你也是这么觉得的？”
什么意思？
不是大家在问他们么，她只是跟着好奇一下，怎么要单独……
徐暮岁没说话，收回视线，手下意识地端起了茶杯，眼睛咕噜噜的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她这模样，宋栩远意识到，原来他的行为真的被大家误会好久了。
也是时候解释一下了。
“不是的。”他出声，压住了起哄声。
大家忽地安静下来，全部都注视着宋栩远，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而宋栩远，扫了一眼众人，最后将视线落在身旁的徐暮岁身上，一字一句道：“我和陆时晚只是同事关系，如果非要扯上别的关系，那只能是师兄妹的关系，大家不要多想。”
徐暮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宋栩远是对着自己说的，脸上发烫。
搞得好像是特意跟她解释的一样。
烦死了。
徐暮岁拿上手机站了起来，以上厕所的理由，走出了包厢。
她走后，宋栩远忽地笑了一声。
再抬起头时，他已然收了笑容。手拿起茶杯，他继续说：“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是单身，也一直都有喜欢的人。”
听到这话，众人皆是愣住。
—
徐暮岁走出洗手间，给姜南与发了个消息，问她停好车了没。
她不想独自一个人去面对包厢里那群人，想着等南与上来，一起过去。
偏偏，姜南与一直没有回消息。
徐暮岁等的有点着急，想着都过了这么久了，她也应该上来了。
要不下去看看？
这么想着，徐暮岁转身，朝着电梯的方向走过去。
刚没走几步，迎面就撞见了宋栩远。
“你要去哪里？”他问。
徐暮岁：“我应该用不着朝你汇报吧。”
徐暮岁直接无视宋栩远，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下一秒，手腕被宋栩远拉住。
“真的不考虑来我的公司吗？”
兜兜转转，还是这个问题。
徐暮岁转过身，不解地看向宋栩远，“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去你的公司呢？”
“据我所知，你公司里有大把的设计师，比我经验丰富，你的公司根本不缺设计师的。”
在获奖那天，徐暮岁就去查过宋栩远的公司。
规模很大，设计师人才也很多，是每个设计师新人都想去的好公司。
她就不明白，宋栩远为什么偏偏要揪着自己不放？
如果说没发生抄袭那件事，徐暮岁还勉强可以认为，宋栩远是顾着他们之间师兄妹的情分。
可现在呢？
情分早就没了，他又在执着什么呢？
宋栩远往前一步，镜片后的眼眸里带着几分认真。
“设计师确实有很多，但你，只有一个。”
听到这句话，徐暮岁的心跳莫名漏了个节拍。
“一直以来，你的设计是能体现出你的理念，你的风格，以及你身上那些美好的品质。”
“虽然有的时候，作品会没有那么的符合大众的审美，但正是这样，才是一个设计师最独特的风格。”
“谁都代替不了你，谁都不能成为你。”
这是徐暮岁第一次听到宋栩远这么评价自己。
印象里，宋栩远的话不多的，也不会随便地去评价任何人。
他永远都是一副温和的模样，笑意盈盈的，看着很有好说话，但真的接触后又觉得会有距离感。
所以，徐暮岁在意识到自己喜欢宋栩远之后，便笃定自己是追不上他的。
此时此刻，宋栩远的话好像打破了徐暮岁对他的印象。
徐暮岁有点摇摆，“如果我去你的公司，你会让陆时晚离开吗？”
宋栩远眼神一顿，力道一轻，松开了徐暮岁的手。
“抱歉，她暂时还不能离开。”
徐暮岁垂眸看了下被松开的手，怔愣了两秒，随后勾起嘴角。
早就猜到会是这个回答，可亲耳听到了还是会有点失落。
“我说过，有陆时晚在，就不会有我。”徐暮岁扬起头，面带微笑，“抱歉了，陆总。”
“岁岁，你为……”
“岁岁！！”
身后传来姜南与的声音，饶是宋栩远再想说什么，也不得不停下。
姜南与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来到徐暮岁身旁，嘴里开始抱怨：“真是要被气死了，我刚找好了个停车位，结果有个不长眼的抢走了，我理论了好半天，才终于要回来了。”
说完，她转头看向对面的宋栩远，笑着打了个招呼，“嗨，宋师兄，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宋栩远笑着地点了下头，又成了彬彬有礼的师兄。
徐暮岁拉了拉姜南与的手，“走吧，大家都到了。”
她拉着人往包厢走，身后宋栩远在原地待了一阵，这才回头跟上。
姜南与敏锐地察觉到宋栩远和徐暮岁有点不对劲，轻轻贴近徐暮岁，低声问道：“你们刚刚说了什么？”
“没什么。”
本来就没什么。
姜南与明显不信，刚才她出电梯，就看到宋栩远拉着徐暮岁的手腕，虽然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但肯定说了什么不为人知的话。
不然，宋栩远也不会松开徐暮岁的手了。
“没什么就没什么吧。”姜南与撇了撇嘴，没再追问。
时机到了，徐暮岁自然会告诉她。
推开包厢，见到一群早已陌生的面孔，姜南与根本不怯，聊上了两三句，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
没多久，饭菜上桌，大家一边吃着，一边聊天叙旧。
后面，不知道是谁提议，玩起了卡牌游戏。
谁手中的牌最大，谁就是输家。
输了的人，可以听牌最小的指挥，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果做不到，那就要喝一大杯啤酒。
第一轮开始，徐暮岁抽到的是最大的牌，而最大的牌则是宋栩远。
还不等游戏主持人说，徐暮岁就做了选择，“我喝酒。”
满满一大杯，徐暮岁没有一丝丝犹豫，一饮而尽。
游戏继续。
不知是徐暮岁运气不好，还是有人故意而为之，连着好几轮，都是抽到了最小的牌。
最大的牌不论是谁，徐暮岁都直接喝的酒。
一杯接着一杯，有点像借着游戏发泄自己的情绪。
喝到最后，姜南与都有点害怕，劝着徐暮岁，“岁岁，你要不先别玩了，歇一下吧。”
她怕再喝下去，徐暮岁会受不住。
徐暮岁摆了摆手，身形有点不稳，头也有点晕，但还是拿起了酒杯。
刚准备喝，宋栩远便拦住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