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云裳被铁心风护在身后,他领口肩头的图腾在火光下泛着青紫。
长公主的马鞭距他咽喉不过三寸,却突然盯着那纹路,发出一声轻笑:“难怪你能打开蟠螭密道。父王当初说得对,你的确是打开蟠螭密道的关键。”随后,鞭梢忽然转向施云裳,“只是这丫头眼生得很呢,莫非是心儿的朋友?本宫记得,心儿一向不近男色女色的,这又是何意?”
“这个属于我的私事,与长姐无关吧。”铁心风淡淡回道。
话音方落,那个白发男人突然从树上坠下。银链如毒蛇缠住马鞭,长公主座下战马惊嘶时,他残缺的右耳正对着施云裳,与父亲书房暗格里那幅画像分毫不差。她终于想起来了——那夜浑身是血闯进茶园的人,也是右耳同样缺了半片,莫非就是这个人?
“施家丫头,你爹临死前可说过,虎符要合二为一?”白发男人喉咙里滚出沙哑的笑,银链紧紧缠住长公主的马鞭,依然还是那句问话,染血的手指突然指向骸骨堆。施云裳顺着望去,某具白骨胸腔处嵌着半块青铜虎符,裂痕竟与铁心风给她的那一半完全吻合。
月光被遮住,雨又开始淅沥落下,冲刷着骸骨间缠绕的根须。
白发男人松开长公主的马鞭,跳向一旁,连忙坐下调息。
长公主居然没理会对方的无礼,而是突然挥鞭抽向铁心风,铁心风敏捷跳跃着躲避。
“你的私事,本宫可以不管,但是,那东西……本宫必得!”长公主边说边进攻。
铁心风一味躲避,却目光如电,一直寻找机会出手。
他广袖翻飞间露出玄铁臂缚,上面密密麻麻刻着前朝文字。
施云裳猛然想起那夜在密室,他教自己用血描画虎符纹路时,指尖划过的痕迹与这些文字如出一辙。
“皇姐可知先帝,为何要赐施家茶园?”铁心风突然揽住施云裳腰身疾退,袖中寒光乍现。
三棱刺擦着长公主银甲飞过,钉进岩壁时震落簌簌尘土。
那些由骸骨粉沤制而成“贡茶”,腐臭味混着血腥气直冲鼻腔。
端坐一旁的白发男人突然剧烈咳嗽,指缝又渗出黑血。
他踉跄着扯开自己的衣襟,胸口箭伤与那夜焦尸相同。
“三年前本该死在火场的是侯爷……”他咳着笑,银链突然缠上长公主马镫,“因为有人偷换了尸体,就像偷换御赐普洱一样!”
惊雷炸响瞬间,施云裳看见铁心风软甲内衬绣着的前朝徽记——但是,却与长公主甲胄上的龙纹截然不同。
骸骨堆突然坍塌,露出深坑里成摞的檀木盒。
封条上火漆印痕,竟是先帝私库专用的蟠龙纹。
彼时,白发男人突然暴起,银链绞住长公主脖颈。他独眼中迸出精光:“是那个狗皇帝派你来的吧?只是速度慢了一些……”话音未落却被铁心风掷出的香炉砸中后脑,正是醉仙楼里那个刻着“柒”字的残次品。炉灰飞扬中,松明子闪烁之时,施云裳瞥见长公主腰间玉牌闪过“东宫”二字,与那夜老太监掉落的半块仿佛是一个整体。
施云裳直发蒙,她实在是搞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长公主是世子的姐姐,她们同样有前朝徽记和图腾。而世子和长公主,又不是同一战线。那个白发男人似乎与长公主有仇?他口中的狗皇帝,是前朝皇帝?还是先帝?白发男子又是如何中的剧毒?长公主所说之物,到底是什么?她为何执意要拿到?
正忖思间,忽觉脚下暗道机关突然启动,石壁翻转时带起一阵腥风。
施云裳攥着虎符再次跌进黑暗,有些慌张,耳边传来铁心风的嘶吼:“施姑娘,别楞着!快!往西北冲!快……”掌心玉牌突然发烫,照亮石壁上密密麻麻的箭头符号。这可不是所谓的逃生密道,而是施家茶园的地下脉络图。
腐臭味愈发浓烈,施云裳踩到湿滑之物差点跌倒。定睛看去,所谓“贡茶”还是用人血浇灌的茶树,根系缠绕着森森白骨。
不远处传来厮杀声,铁心风的声音混着雷声,再一次传来:“长公主难道不知……”
下一秒,话音被兵刃相击的脆响打断。
施云裳借着玉牌的微光狂奔,突然发现前方石壁上刻着前朝文字——仔细一瞧,竟是施家先祖与前朝皇室的盟约!墨迹晕染处写着“以茶掩械,待时而动”,落款日期竟是前朝覆灭那年。
身后追兵脚步声逼近,施云裳却在岔路口看见一具新鲜尸首。那人右手紧攥着半截断剑,剑柄雕着蟠螭纹。猛然想起那夜浑身是血的“父亲”塞给她的钥匙,齿痕分明与这断剑契合。
施云裳感觉自己有些明白了,又有些不明白。前朝?徽记?长公主?世子?以及白发男子,又与自己父母有何关联?侯府那一场大火,是否与自己的父母真的有关?难道自己和世子,还是仇家?不不不,不要这样,我可不希望与世子有仇。一想起铁心风冷酷俊俏的面容,她的心里就砰砰直跳,仿佛怀里揣着一只小兔子,蹦啊蹦的,不得片刻安宁。
石壁缝隙间漏下的微光,映着虎符纹路,竟与玉牌上的蟠螭图腾渐渐重合。
施云裳指尖发颤,忽觉掌心传来灼痛——那枚始终温凉的玉牌此刻滚烫如烙铁。
前方岔路口飘来淡淡沉香,正是铁心风惯用的熏香。
她仅仅咬住下唇,将虎符按在刻满前朝文字的石壁上。
整面岩壁突然震颤,又露出一条密道。
不远处,再次传来金戈相击之声,混着铁心风清冷的嗓音:“云裳,往左面走!快!”施云裳提起裙摆冲进黑暗,身后似有银链破空之声追来。她摸到腰间软剑,想起那人,教自己习武时的耐心模样,耳尖莫名发烫。
密道尽头透出天光,隐约可见茶园轮廓,而那个玉树临风的玄衣身影,正背对着她迎向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