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的是,如果自己一直躲在御恒强大的翅膀下面,那就永远不能真正地成长和变强。
她要独自去经历风雨,要去面对危险,不然如何才能成长?
她独自去了北方战场,那里战况最激烈。路上遇见一个叫“翠英”的散修小仙,两人看起来年纪差不多,就结伴同行。
他不知道,这个翠英其实是御恒派出去保护她的小仙。
御恒还是在保护她,只是换了个更隐蔽的方法。
这次分开持续了整整多年。
小云鸾在这时候也经历了很多磨练,遇到过很多危险。
她在战斗中快速成长,变得更厉害,性格也更坚强。
也在渐渐摆脱了以前的幼稚和依赖,终于,能够和御恒一起并肩作战,了却自己的心愿。
后来,云鸾在战场上,一战成名,本事又大,在天界有了点名望。
可奇怪的是,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名。
御恒好像从来没有给她取过名字。
她不取,云鸾就赌气不说自己叫什么。
时间长了,天界的神仙们只好按照她的本体,叫她本体的形态为名。
这些梦里的画面总是断断续续的,一会儿就跳过去了。
红夭夭也发现,她梦里看到的这些事,和李瑾世子给她讲的上古传说、古书里记载的差不多。
也许她梦到的或许不是虚构之物?
可月老大人说过,梦到即为缘,她又跟谁有缘呢?
红夭夭就觉得这很奇怪。
她只听说过有人能做预知未来的梦,从没听说过能把过去的事,特别是和自己没关系的上古时期的事,这么清楚地梦一遍。
这完全超出了她对梦缘的理解。
让人想不明白,又好像蒙着一层雾。
李瑾世子懂得多,对上古代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可他也不明白红夭夭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于是两个人就经常凑在一起讨论,想出过很多解释,比如是前世的记忆,比如不小心连接了时光,比如被古老的法器影响了……
但都没有证据,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而且因为晚上总做梦,很费精神,红夭夭白天总是没精神,老是打哈欠。
为了提神,她经常拉着伤好能走路的李瑾,让他给自己讲故事。
这样既能赶走困意,又能满足她的好奇心。
上次李瑾说过,云鸾后来堕入魔道是另一个更复杂的故事,红夭夭一直记着,就缠着他非要听这一段。
她是真的很好奇。
梦里的小云鸾,虽然不是什么特别温顺的性子,但也不像是会随便堕入魔道的人。
而且在之前的神魔大战中,她是站在天族这边的,杀起敌人来从不手软,也立过很多功劳。
在月老殿常常听人们说起谁谁谁练功走火入魔,可入魔要是能那么简单,天下该无人。
红夭夭觉得,事实肯定不是这样。
能到彻底堕入魔道的地步,一定是心里积累了很长时间的怨恨、痛苦或者邪念。
就像往杯子里也有容量,积久了也会溢出来。
又或者是某个地方想错了,或者是被眼前的困难迷住了,看不破心里的执念,这才会在某个引子下入魔。
入魔,其实只是一个引爆积累问题的机会。
那么,小云鸾的入魔机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又是因为什么事,让她最后走上了那条路?
但是让红夭夭不明白的是,她明明问的是云鸾为什么堕魔,李瑾却开始讲那位早就神隐的辛夷君上的事。
她只好打断他,提醒说:“辛夷君上不是早就神隐了吗?我现在更想知道云鸾是怎么堕入魔道的。”
“别着急。”李瑾摇摇头笑了,“我马上就说到了。你想知道云鸾的事,必须先听辛夷君上神隐的真相,还有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辛夷君上的消失,是所有故事的开始,其中的因果关系是连着的。”
红夭夭虽然更关心云鸾的结局,但看他这么肯定,只好耐心听着。
李瑾放轻声音,开始讲述:“辛夷君上当年一个人闯墟渊境,发誓要抓住并杀死那位叫玄烬的魔君,这件事在天界引起了很大轰动。”他停了一下,眼神飘向远方,“要知道,在她之前,很多很厉害的神仙都去了那个地方,想要除掉这个祸害,却全都死在里面,连消息都没传出来。
辛夷君上掌管凡间的战争,天赋很高,本事在天界神仙里是最强的。
所以大家都对她这次行动抱有很大希望——她进墟渊境那天,很多神仙都守在境门外,等着她胜利的消息。
还有些爱凑热闹的神仙,私下开了赌局,赌的根本不是她能不能成功,而是她要花几天时间杀死玄烬、胜利归来。
那时候,没有人怀疑她会失败,大家争论的只是他要多久才能创造这个奇迹。
就连辛夷君上自己,对这次行动也很有信心,觉得一定能成功。”
说到这里,李瑾嘴角露出一丝略带嘲讽的笑。
李瑾低头看着茶杯里浮沉的茶叶,语气有些惆怅:“她的天赋实在太突出了。
可是天赋这种东西,有时候也像一把双刃剑——让人变得骄傲,不知不觉就养出了傲慢。
你想,一个人如果总不肯低头看路,眼里就只有自己的本事和想要达到的目标,那些藏在暗处的危险、自己都没发现的局限,自然就看不到了。
我想,这大概就是她最后失败的根本原因。”
红夭夭对李瑾这番充满人生哲理的话没有太多评论。
她还是少年仙人的心态,听故事时更关心情节怎么发展,人物命运怎么变化,对其中包含的深意和道理,没什么深刻的感受和兴趣。
她只是隐约感觉到,李瑾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和神态,带着一种和他平时玩世不恭、散漫的贵公子形象不太相符的老成和深沉。
她第一次见到李瑾时,也觉得他是个典型的浮华浪荡的皇室子弟。
他自己带来的随从和护卫,他似乎都懒得管,随便把事情丢给手下处理,自己悠闲自在,直到局面快要失控时才慢慢出现,总之给人很不靠谱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会发出这么深沉的感慨,也许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位世子殿下内心深处,也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她把飘远的思绪拉回来,注意力再次集中到李瑾的讲述上。
只听李瑾继续说:“可在所有对辛夷君上充满信心的人里面,只有一个人,心里始终有着不安和怀疑。”
“是御恒。”红夭夭根据梦境的提示,脱口而出。
李瑾用手指轻轻摸着袖子的花纹,点头说:“正是御恒。”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柔和了些,“她不是不相信好友的本事,只是那份担心像根小刺扎在心里,说不清道不明。
她想跟着辛夷君上一起进那个危险的墟渊境,可是辛夷君上的骄傲,哪能允许自己依靠别人的帮助——更何况是被她看作好友的御恒?
她用不容反驳的语气下了命令,严格要求御恒必须在境门外守着,一点都不能违抗。
御恒心里急得像火烧,担心好友的安全,却不敢违背神君的命令。”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夏秋冬……星河流转……墟渊境里始终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慢慢地就有神仙私下议论,说辛夷君上恐怕也和前人一样,死在里面了。”李瑾的语气沉重了些,“只有御恒,死也不肯相信。只要有神仙在她面前说一句辛夷君上可能已经死了,她立刻就会红了眼睛,甚至要动手逼对方闭嘴。
好几次都闹大了面前,幸亏都理解她的焦虑,没有真的惩罚她。”
“后来呢?其他神仙渐渐失望了,一个个都走了,只有御恒还守在境门外,一步都不肯离开。”
“她……等到了吗?”红夭夭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指尖因用力微微发白,心口像是被什么揪住了。
暮色渐沉,在他眼底投下深深的阴影。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沉重:“她在那个死寂的境门外,不饮不食,不眠不休,如同一尊石像。”
红夭夭感到心口仿佛被无形的细刺扎入,一阵绵密的酸楚顺着血脉悄然扩散,让她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生怕惊扰了那段尘封的过往。“那……她最后等到了吗?还是……”她声音微颤,带着不易察觉的希冀与恐惧,“最终还是带着无尽的失望,独自离开了?”
李瑾的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笑意,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浸透了难以言说的复杂心绪。
他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语调低声道:“等到了。”
“真的?”红夭夭眼睛一下子睁大,语气里满是惊讶,“可你之前说辛夷君上最后神隐了啊!难道……她没有被那个玄烬魔君害死?”
“不。”李瑾轻轻摇头,“她确实是被玄烬所害,但并非死在墟渊境深处。她的天资确实惊人,虽然没能彻底杀死玄烬,却支撑着她拖着垂死的身体,硬是从绝境般的墟渊境里走了出来。只是当她出现在境门外时,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