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不可能知道

姜昀青的手越收越紧,宋华浓的眼前开始阵阵发黑,肺部的灼烧感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想求饶,想说自己不是,可喉咙被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破碎声响。
死亡的阴影,再一次笼罩了她。
和五年前在产房里,流尽最后一滴血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绝望之中,她看着眼前这个疯狂的男人。
他口口声声质问她为什么要模仿“她”,可他自己呢?
他这副情深不寿的样子,又是做给谁看?
如果真的那么爱她,五年前,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
如果真的那么爱她,又怎么会因为明妃的几句挑拨,就疑心她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
荒唐!
可笑!
一滴清泪,夹杂着无尽的恨意与悲凉,从宋华浓的眼角滑落。
看到那滴泪,姜昀青的心脏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地松了一分。
这一瞬间的松懈,让宋华浓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我……没有……咳咳……”她剧烈地咳嗽着,声音嘶哑破碎,“皇上……饶命……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姜昀青冷笑,眼中的疯狂却没有丝毫减退,“还在嘴硬!朕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似乎真的打算动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宋华浓的心彻底沉入了冰窖。
她知道,这个男人说到做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父皇!不许你欺负母后!”
一声稚嫩却又无比愤怒的童音,如同利剑般划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
殿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小小的明黄色身影,像一颗出膛的炮弹,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元澈连外袍都来不及穿,只着一身单薄的寝衣,白嫩的小脚丫上甚至连鞋子都没有,就这么踩在冰凉的地面上。
他身后跟着一群惊慌失措、面无人色的宫人。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当心啊!”
“快!快拦住太子殿下!”
然而,所有人都晚了一步。
元澈一眼就看到了被父皇死死按在柱子上,脸色惨白,剧烈咳嗽的宋华浓。
那双酷似姜昀青的黑眸瞬间就红了。
“坏父皇!放开我母后!”
他嘶吼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张开嘴就狠狠咬在了姜昀青掐着宋华浓脖颈的那只手的手腕上!
“嘶——”
姜昀青倒抽一口冷气,剧痛让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他低头,看着死死咬住自己不放的儿子,那双因为愤怒而赤红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和倔强。
父子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个疯狂暴戾,一个悲愤欲绝。
“元澈!放肆!”姜昀青厉声呵斥。
然而,元澈非但没松口,反而咬得更紧了,尖利的小乳牙甚至刺破了皮肤,一丝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我不要!你是坏人!你欺负母后!我讨厌你!”
他含糊不清地喊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得到了喘息的宋华浓,靠着柱子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喉咙里火辣辣地疼。
她看着为了保护自己而奋不顾身的儿子,心脏像是被泡在了最酸涩的苦水里,又疼又暖。
这是她的元澈。
是她豁出性命也要保护的孩子。
如今,却反过来在保护她。
“元澈……别这样……”她伸出手,想去拉开儿子,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姜昀青看着怀里这个拼命护着另一个女人的儿子,再看看地上那个衣衫凌乱、满眼戒备和恨意的女人,脑子里那股疯劲儿,终于被这尖锐的疼痛和眼前荒诞的景象给驱散了几分。
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在对一个手无寸铁的秀女动粗。
还在自己的亲生儿子面前。
一股强烈的烦躁和无力感涌上心头,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杀意,放缓了声音。
“元澈,松口。父皇没有欺负她。”
“你骗人!我都看到了!”元澈依旧不松口,泪眼朦胧地瞪着他,“你掐母后的脖子!你想杀了她!就像五年前,那个坏女人想杀了母后一样!”
五年前。
这三个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姜昀青的心上。
他浑身一震,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
五年前,顺德皇后血崩而亡,他赶到的时候,只看到满地的血,和那个躺在血泊中,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
后来他审问宫人,才知道明妃曾用枕头试图捂死刚刚生产完、虚弱至极的皇后。
这件事,成了他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他下令封锁了所有消息,除了当时在场的几个心腹,无人知晓这个细节。
元澈当时才刚刚出生,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宫人碎嘴?
不,不可能。他早就把知情的人处理干净了。
除非……
姜昀青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宋华浓的身上。
那眼神,比刚才的暴戾更加深沉,更加复杂,充满了探究和无法言说的惊惧。
“元澈,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他的声音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元澈被他冰冷的眼神吓得瑟缩了一下,但还是鼓起勇气,大声说:“没有人教我!我就是知道!母后睡着了,她会做梦,我也会做梦!我在梦里都看到了!”
童言无忌,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宋华浓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是胎内记忆吗?
还是……他们母子之间,真的有什么玄之又玄的感应?
她不敢再想下去。
她挣扎着站起来,走到姜昀青面前,不顾自己脖子上那圈狰狞的红痕,再次跪下。
“皇上,太子殿下年纪小,许是白日里听了些宫人闲话,又或是做了噩梦,才会胡言乱语,您千万不要当真。”
她将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都是臣女的错,是臣女惊扰了太子殿下,请皇上责罚。”
她卑微地伏在地上,将自己的姿态放到了最低。
她现在才明白,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什么坦白直言,在这个疯子面前,根本行不通。
他不会因为你的坦诚而放过你,只会因为你的“特别”而将你牢牢攥在手里,反复研究。
要想活下去,要想保护元澈,她只能装。
装成一个普普通通、胆小怕事的后宫女人。
元澈见她又跪下了,急得直跺脚,终于松开了口,跑到宋华浓身边,想把她拉起来。
“母后你起来!你没有错!是父皇的错!”
他转头,又对着姜昀青怒目而视:“你不许罚母后!你要是敢罚她,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姜昀青看着手腕上那个清晰的、渗着血丝的牙印,又看看眼前这一大一小两个护在一起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怒火还未消散,但更多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茫然和疲惫。
他挥了挥手,对身后那群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宫人道:“都给朕滚出去。”
“嗻。”
宫人们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顺便体贴地关上了殿门。
殿内,又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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