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姜昀青皱眉,这温度连他都觉得不适。
“回皇上。”含翠跪在地上,哭得眼睛红肿,“小主、小主说她没钱买炭,也不敢用皇上的炭,怕折寿,就让人把炭盆撤了……”
姜昀青:“……”
魏公公:“……”
这莞嫔,真是掉钱眼儿里了?命都快没了,还想着省那点炭钱?
姜昀青走到床边。
床上的女人似乎烧得极重,嘴里含糊不清地呓语着。
他微微俯身,想听听她在说什么。
是不是在咒骂他?或者在喊元澈的名字?
只听宋华浓断断续续地呢喃:“银子,我的银子!别拿走……那是我的棺材本!”
姜昀青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她又缩成一团,浑身发抖:“别杀我,我不要做灯笼,灯笼不值钱,呜呜呜……”
姜昀青直起身,眼底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语和鄙夷。
庸俗。
愚蠢。
不可救药。
就这样一个满脑子只有钱和保命的女人,他竟然还会怀疑她是宋华浓的影子?
简直是对宋华浓的侮辱。
那个女人虽然可恨,虽然该死,但她绝不会如此卑贱。
“李太医。”姜昀青声音冷淡。
“微臣在。”
“治好她。”姜昀青转身往外走,像是一刻也不想多待,“别让她死了,晦气。”
“是。”
走到门口,姜昀青脚步一顿。
“魏良。”
“奴才在。”
“赏她两筐银霜炭。”姜昀青语气嫌弃,“告诉她,若是敢死在养心殿,朕就把她做成灯笼,挂满整个皇宫。”
“是。”
姜昀青大步离去。
床榻上,原本烧糊涂的宋华浓,呼吸依旧急促,但藏在被子里的手,却缓缓松开。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掐出了血印。
刚才那一刻,她甚至能感觉到姜昀青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
那是死神的呼吸。
好在,她赌赢了。
利用前世学过的医理,她在风口吹冷风之前,先服用了几味能乱脉象的草药,配合冷风入体,造成的假象足以骗过太医院首座。
宋华浓这一病,便是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养心殿偏殿成了整个后宫的笑柄。
听说莞嫔被皇上一句话吓破了胆,回来就高烧不退,烧糊涂了还在喊着要钱。
听说皇上嫌弃得不行,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
丽答应虽然被降位禁足,但听到这个消息,在安宁宫里笑得差点岔气。
“活该!贱人!最好直接烧成傻子!”
然而,对于宋华浓来说,这三天却是难得的清静。
不用去请安,不用面对姜昀青那张喜怒无常的脸,只需要躺在床上喝药、睡觉。
直到第四天清晨。
烧退了。
宋华浓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小主,喝药了。”含翠端着药碗进来,小心翼翼地吹了吹。
宋华浓接过药碗,一口气喝干。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滑下,让她更加清醒。
“太子那边怎么样了?”她放下碗,状似无意地问。
含翠压低声音:“听说被太后带回慈宁宫后,闹了一整天,不肯吃饭也不肯睡觉,把慈宁宫上下折腾得够呛,后来太后发了火,罚太子抄书,这才消停了些。”
宋华浓手指微微收紧。
澈儿……
太后那个老妖婆,最是重规矩。
澈儿落在她手里,少不得要吃苦头。
前世,太后就不喜欢她,觉得她宋家功高震主,处处刁难。
如今澈儿表现出对她的亲近,太后只会更加厌恶澈儿,觉得他是被妖妃蛊惑了。
“还有呢?”宋华浓问。
“还有……”含翠犹豫了一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团,“这是刚才去御膳房拿早膳时,一个小太监偷偷塞给奴婢的,说是……说是东宫那边递出来的。”
宋华浓心头一跳。
她迅速接过纸团,展开。
纸上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出自孩童之手,甚至还沾着一点墨迹。
上面只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旁边放着一块画得很难看的金元宝?
宋华浓愣了一下,随即眼眶一热。
这傻孩子。
他记得。
那天在大殿上,他指着她说:“孤要那个喜欢钱的娘娘。”
所以,他画个金元宝给她,是想哄她开心吗?
在这冰冷的深宫里,在这步步惊心的棋局中,这稚嫩的一笔,竟是唯一的暖色。
“小主,这……”含翠有些担心,“私相授受,若是被皇上知道了……”
“烧了。”
宋华浓闭了闭眼,将纸团扔进炭盆。
火焰瞬间吞噬了那张纸,连同那个歪歪扭扭的金元宝,化为灰烬。
既然澈儿能把消息递出来,说明他在慈宁宫并不是孤立无援。
魏公公受过她前世的恩惠,虽然不敢明着帮,但暗地里对太子照拂一二还是做得到的。
现在的关键是,她得想办法见澈儿一面。
既然太后把澈儿带走了,那她就得想办法,让太后主动把她叫过去。
“含翠。”
“奴婢在。”
“帮我梳妆。”宋华浓掀开被子下床,“病了好几天,也该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含翠大惊:“小主,您的身体还没好全,而且太后娘娘并未传召……”
“正因为没传召,才要去。”
宋华浓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张苍白却精致的脸。
她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标准的、带着几分讨好和市侩的笑容。
“听说太后最近头风发作,睡不好觉?”
前世,太后的头风之症,除了太医院的针灸,只有她的一手按摩手法能缓解。
当然,她现在是莞嫔,不懂医术。
但莞嫔出身乡野,懂一些乡下的偏方土法,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只要能进慈宁宫,只要能见到澈儿。
这龙潭虎穴,她也要闯一闯。
更何况。
她还要去确认一件事。
那个在慈宁宫里,一直给太后吹耳边风,暗示澈儿克母的人,到底是谁?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那位表面吃斋念佛,实则心如蛇蝎的——端妃。
“走吧。”
宋华浓挑了一支并不起眼的银簪插在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