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他怎么也在

慈宁宫,檀香袅袅,却压不住满室的低气压。
宋华浓低眉顺眼地跟在掌事姑姑身后,每一步都走得极小心,仿佛地上铺的不是金砖,而是刀山火海。
刚过那道紫檀木雕花的屏风,一股浓烈的药味便扑面而来。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太后凤体安康。”宋华浓跪伏在地,额头贴着冰凉的地砖,姿态谦卑到了泥土里。
殿内一片死寂。
没人叫起。
只有太后那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和偶尔响起的茶盖磕碰声。
“莞嫔?”
一道温婉却透着凉意的声音响起,“听说你前几日在养心殿偏殿病得快死了,连炭火都用不起,怎么今儿个刚好一点,就急着往这慈宁宫跑?莫不是怕太后娘娘忘了你?”
宋华浓心头一凛。
端妃。
果然是这毒蛇。
前世她做皇后时,这端妃便是出了名的笑面虎,最擅长软刀子杀人。
“臣妾不敢。”宋华浓声音微颤,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臣妾在病中听闻太后娘娘头风发作,寝食难安,臣妾乡下有些土法子,专门治这偏头痛,想着或许能为太后分忧,这才斗胆前来。”
“土法子?”端妃轻笑一声,“太医院那么多圣手都束手无策,你一个乡野出身的嫔妃,懂什么医理?若是惊扰了太后凤体,你担待得起吗?”
“好了。”
太后终于开了口,声音疲惫沙哑,“哀家这头疼得厉害,既然她有心,就让她试试吧,若是没用,再罚也不迟。”
“是。”
宋华浓心中暗松一口气。只要太后肯松口,这第一步就算是迈出去了。
她刚要起身,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抹明黄色的衣角。
那一瞬间,宋华浓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屏风后的罗汉榻上,姜昀青正半倚着靠枕,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白玉扳指。
他没说话,甚至没看她一眼,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如影随形。
他在。
这个疯子竟然也在!
“皇、皇上……”宋华浓腿一软,刚站起来一半的身子又“扑通”跪了回去,这次是真的吓到了,“臣妾不知皇上在此,御前失仪,死罪!”
姜昀青缓缓抬眼。
那双狭长的凤眸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朕在听。”
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你说你有法子治太后的头风?”
“是……是……”宋华浓结结巴巴,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就是乡下人常用的推拿手法,若是皇上觉得不妥,臣妾这就滚,这就滚……”
说着,她就要往后退。
“慢着。”
姜昀青坐直了身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既然来了,哪有还没试就滚的道理?若是治好了,朕重重有赏,若是治不好……”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宋华浓那截纤细的脖颈上,“刚才端妃说什么来着?担待不起?”
“那就拖出去,乱棍打死。”
宋华浓猛地抬头,对上那双嗜血的眸子。
他在试探。
他在怀疑她来此的真实目的。
“臣妾遵旨。”宋华浓咬着牙,眼眶瞬间红了,一副被吓破胆却又贪图赏赐的模样,“若是治好了,皇上……能赏臣妾五十两银子吗?”
殿内众人:“……”
连端妃那端庄的假笑都僵在了脸上。
这就谈上价钱了?
姜昀青眼底的杀意微微一滞,随即发出一声嗤笑:“准。”
宋华浓净了手,走到太后身后的软榻旁。
太后闭着眼,眉头紧锁,显然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宋华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的手指有些凉,但在触碰到太后太阳穴的那一刻,死去的记忆瞬间复苏。
前世,为了讨好这个挑剔的婆婆,她翻遍了医书,练废了不知多少个模具,才学成了这套独门的按摩手法。
指腹按压,力度适中,不轻不重。
先是太阳穴,再是风池,顺着经络一点点疏通。
起初,太后还有些抗拒,身体紧绷。
但随着宋华浓指尖的游走,那股钻心的疼痛竟然真的缓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酸胀和松弛。
太后的眉头慢慢舒展,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姜昀青坐在不远处,目光死死地盯着宋华浓的手。
那双手,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
动作娴熟得不像是一个刚入宫不久的嫔妃,倒像是一个伺候了太后多年的老人。
甚至,像极了那个人。
姜昀青握着扳指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皇上?”端妃察觉到了皇帝的一样,小声唤道。
姜昀青没理她,只是盯着宋华浓,眼神越来越暗。
一刻钟后。
宋华浓收回手,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具身体太弱了,稍微用点力气就有些吃不消。
“太后娘娘,您觉得如何?”她小心翼翼地问。
太后缓缓睁开眼,长舒了一口气:“竟然真的不疼了。”
她转过头,审视地看着宋华浓,眼底多了一丝讶异:“你这手法,跟谁学的?”
“回太后,是臣妾入宫前,跟着村里的赤脚郎中学了两手。”宋华浓垂着头,老老实实地回答,“那郎中说,这法子最能活血化瘀,通经络。”
“赤脚郎中?”
姜昀青冷冷的声音插了进来,“朕怎么不知道,赤脚郎中还能教出这等宫廷都不曾见过的手法?”
宋华浓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
她早知道姜昀青没那么好骗。
“皇上明鉴!”宋华浓立刻跪下,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市侩的精明,“其实也不全是郎中教的,臣妾在家里时,经常给干农活累坏了的爷奶按,按得多了,也就熟能生巧了,刚才臣妾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就想着那五十两银子呢!”
她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姜昀青,眼神里全是赤裸裸的贪婪:“皇上金口玉言,那五十两……”
姜昀青看着她那副只要钱不要命的德行,眼底的疑云散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厌恶。
又是钱。
这女人脑子里除了银子,是不是就装不下别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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