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良连忙跟上,临走前深深看了一眼宋华浓。
这位主儿,真是神了。
把皇上气成这样,还能捞一千个金元宝?
淑妃站在原地,看着姜昀青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满脸贪婪的宋华浓,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晕过去。
她赢了面子,输了里子。
而那个草包,虽然丢了人,却实打实地赚了金子!
宫宴散场。
景和宫内,炭火烧得正旺。
那两筐高价买来的银骨炭确实好用,没有一丝烟气,只有暖意融融。
宋华浓坐在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枚刚送来的金元宝。
那是真的金子,沉甸甸的,压手。
“小主……”含翠在一旁收拾着东西,欲言又止,“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啊?融了送子观音给您打元宝,这传出去,名声多难听啊。”
“难听?”宋华浓嗤笑一声,把元宝抛起来又接住,“名声能当饭吃?能当炭烧?含翠,你要记住,在这宫里,只有握在手里的东西才是真的。”
融了送子观音。
姜昀青这是在羞辱她,也是在警告她——别妄想生下皇嗣,她只配做一个贪财的玩物。
正合她意。
“把这些元宝都收进箱子里,锁好。”宋华浓吩咐道,“这可是咱们以后的保命钱。”
“是。”
正说着,殿门突然被推开。
一股冷风卷着雪花灌了进来。
宋华浓下意识地拢紧了衣领,一抬头,却看见姜昀青站在门口。
他没带随从,甚至没穿大氅,只着一身单薄的龙袍,肩膀上落了一层薄雪。
“皇……皇上?”宋华浓连忙下榻行礼,脸上适时地挂上惊慌,“您怎么来了?也没人通报一声……”
姜昀青没说话,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雪。
他一步步走到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屋里很暖和,但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气却让人如坠冰窟。
“手伸出来。”他命令道。
宋华浓愣了一下,慢吞吞地伸出右手。
“另一只。”
宋华浓心头一跳。
那是戴着金镯子、藏着伤疤的左手。
她犹豫了一瞬,姜昀青却已经失去了耐心,一把抓住她的左手腕,粗暴地将那只宽大的金镯子撸了上去。
那道狰狞的牙印,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烛光下。
暗红色的痂,周围还有些红肿,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姜昀青盯着那个伤疤,指腹粗糙地在那上面摩挲了一下。
“嘶——”宋华浓疼得缩了一下手。
“疼?”姜昀青抬眸,眼底是一片化不开的墨色,“被咬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躲?”
宋华浓眼神闪烁了一下。
她低下头,声音嗫嚅:“当时……当时吓傻了,那狗太凶了,臣妾也没想到它会扑上来……”
狗!
她把元澈比作狗!
姜昀青的手指猛地收紧,几乎要捏碎她的手骨。
“你管咬你的人叫狗?”
“不、不然呢?”宋华浓一脸茫然,眼里却透着一股子市井小民的精明,“御花园里那只大黄狗,平时看着挺温顺的,谁知道发什么疯,臣妾这就让魏公公把它炖了,给皇上补补身子……”
元澈咬的伤根本不重,她这是专门惹了御花园的狗,故意留下的伤口,为的就是对付姜昀青。
姜昀青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他在找破绽。
如果她是浓浓,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咬了一口,绝不会是这种反应。
她会心痛,会流泪,会舍不得责怪半句。
可眼前这个女人,眼里只有对伤疤会留印子的担忧,和对那条狗的厌恶。
“不用炖了。”
姜昀青突然松开手,像扔垃圾一样甩开她的手腕。
“那只狗,朕留着还有用。”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青色的小瓷瓶,扔在榻上。
“抹上,朕不想看见这么丑的疤,倒胃口。”
说完,他转身就走,一刻也不想多留。
宋华浓看着那扇重新关上的殿门,听着外面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她慢慢捡起那个瓷瓶。
拔开塞子,一股清冽的药香扑鼻而来。
是雪肌膏,千金难求的贡品,去腐生肌有奇效。
前世,她手上哪怕划破一个小口子,他都会紧张地亲自给她上药。
如今,却是嫌她丑,倒胃口。
宋华浓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她随手将那瓶珍贵的雪肌膏扔进了炭盆里。
“啪”的一声,瓷瓶炸裂。
药膏在炭火中融化,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一股青烟。
“小主!”含翠惊呼,“那可是御赐的药啊!”
“这药太便宜了,我这细皮嫩肉的可不敢,万一留疤可就不好了。”
宋华浓靠回软枕上,重新拿起一枚金元宝,贴在脸颊上蹭了蹭。
冰冷的金子,比那烫手的深情,让人安心多了。
“含翠,把窗户开个缝。”宋华浓看着炭盆里腾起的青烟,眼神幽冷,“这药味儿太冲,熏得我头疼。”
窗户推开,风雪涌入。
吹散了满室的暖意,也吹散了那最后一点似有若无的药香。
……
养心殿内,地龙烧得滚热,却驱不散姜昀青心头的躁意。
他躺在龙榻上,闭着眼,脑海里全是那截皓白手腕上狰狞的暗红伤疤。
翻来覆去。
那触感不对。
姜昀青猛地睁开眼,从榻上坐起,动作大得带翻了床边的玉如意“哐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深夜里如同惊雷。
守在外间的魏良吓得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拂尘都差点拿不稳:“皇上?皇上您怎么了?可是梦魇了?”
姜昀青赤着脚踩在金砖地上,黑发披散,眼底是一片骇人的清明。
他没理会魏良,只是抬起右手,借着幽暗的烛火,死死盯着自己的指腹。
刚才,他摸到了那个伤疤。
有些肿,有些硬,中间凹陷,边缘外翻。
“魏良。”姜昀青的声音有些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奴才在。”
“去查。”姜昀青缓缓收拢五指,眼神阴鸷,“去查查御花园那条大黄狗。”
魏良愣住了。
大半夜不睡觉,摔了玉如意,就是为了查一条狗?
“皇上,这……”魏良小心翼翼地觑着主子的脸色,“那狗是御膳房养来看门的,平日里确实在御花园附近转悠,莞妃娘娘既然说是被它咬的,那想必……”
“朕让你去查它的牙!”姜昀青暴躁地打断他,胸口剧烈起伏,“把它给朕牵过来!现在!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