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抵京

乾兴九年秋季,南平使团抵京。
至于皇城南门,就自有人来迎。
那是个穿了内监服饰的年轻人,下巴干干净净,手里握着拂尘:“皇上说,车马就停这里。
诸位美人先行见驾,定了去处再搬东西。”
孟公公见状忙是行礼:“奴婢谨遵皇上口谕。”
等到那个转过身子,他迅速从地上站起,留下仆从和东西,引着姑娘们朝皇城里走去。
经了内御河,再过宣德门,也不知是走了多久,那年轻的太监停住脚步,拐过身来寻孟公公:
“皇上今天心情不错,有什么话可以试着说说。”
孟公公颔首谢过,变戏法般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悄悄塞到对方手里。
那个年轻太监用手掂量掂量,露出微笑:“咱家这就去为你等传话。”
且看他快步去了,孟公公迅速回首,先在魏善怡那边儿停住,又与下一个悄声叮嘱。
李沁盈瞧在眼里,不由在心中暗想,孟公公是好利害的人物,竟与每个姑娘都有话讲。
可到她这里只剩一句:
“姑娘大可直言要进那个少年将军的府里,他姓顾名渊,号武威将军。”
李沁盈这才恍然明了,和她们的交代都只为这一句。
“宣,南平使团觐见!”
孟公公听到这声音,小跑回队伍前,引着姑娘们到殿里。
大家一时都不敢抬头,李沁盈只好看着自己脚上的绣花鞋。
也没一会儿,觉得闷了,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用余光瞧着眼前。
“奴婢孟约文参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孟公公一字一顿,缓缓跪下,稍停片刻,又接着讲,“南平节度使特遣奴婢问安。”
“免了。”
殿内响起皇上的声音,“他都让你送来了哪些东西?”
话语虽然平平,李沁盈却是一惊,大着胆子抬头看去,龙椅上是个六十多岁的男人。
依稀可见发鬓几乎全部灰白,眼睛里已然失了生机,时不时还在低声咳嗽,怎么看也该时日无多。
敌人竟是这幅不堪的模样?
可她很快也内心释然:父王是败给了那位少年将军,又不是输给龙椅上这个老人。
这时孟公公终于想起数目,低着脑袋高声讲道:
“黄金五百两,白银五百两,另有贡女十人,皆是名门淑媛,全凭皇上处置!”
“那就一个一个说吧。”
“是!”
孟公公这般应了,向左挪步,接着回头看了眼魏善怡。
那女孩即刻上前,三呼万岁,缓缓跪下,便自顾自地报起家门:
“系南平节度使府中伪兵部尚书嫡长女,魏氏善怡。”
皇上轻笑:“兵部尚书。”
自然都是不语,还是孟公公小声提醒,其余众人才是依次跪拜,报了名号。
等到李沁盈时,那男人本已倦怠,但听到她的名号还是猛然睁眼:
“你,再说一遍?”
“系南平节度使之嫡女,李氏沁盈。”
停顿片刻,她又俯首,直到额头碰着白玉石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父亲竟会将你送来。”
“家父说大乾必将一统。”
“可他依旧没有送来舆图。”
“我是爹爹最偏爱的儿女。”
“有点儿意思。”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点了点头,“你倒比传闻中长得俊俏许多。”
李沁盈吸了口气,再是叩首,低声讲道:“沁盈心属武威将军,所以恳请陛下赐婚。”
“是因他八百人,灭了你爹三万大军?”皇上哈哈大笑,接着咳嗽不止,“我若合了你的心意,只怕他是活不过三日!”
李沁盈沉默片刻,又轻声说:“陛下应该不缺将军。”
“那他万一死了如何?”
“拿下沁盈问罪就是。”
“不巧他有一些状况,朕不知姑娘是否介意。”
李沁盈慢慢抬起脑袋,看向那个被称作皇帝的男人。他似乎是在憋着笑,不知道是什么含义。
但既已来到这里,便退再无可退之地。
于是她勉强露出笑脸:“他们都说我是驴的脾气。”
“好,很好,非常好!”
皇上连声道好,接着招手唤来一个太监,“下朕口谕,赐武威将军贡女一名,今日完婚。”
孟公公瞬间瞪大了眼,噗通一声再次跪到地上:“皇上!皇上!哪里有当日完婚的啊!奴婢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摆摆手,等传口谕的太监退下,然后似笑非笑瞧着他:
“好像还是你与朕讲,这些全凭朕的处置。”
“这……”
“纳妾的事很简单,也用不了多少时间。”皇上说着又看李沁盈,“如此你可算满意?”
李沁盈只得再拜:“小女叩谢皇恩。”
当她们从殿中出来,几个姑娘聚在一起悄声言语,还是孟公公凑过来,将李沁盈胳膊搀住:
“公主,老奴……”
事已至此,多言无益。
李沁盈摇了摇头,看着同来的那些姑娘:
“她们在说什么?”
“她们不明白公主为何也来这里……”
“且由她们猜去。”李沁盈苦笑着挣开孟公公的手,“我知道我们在北方没有根基,但想不到竟至如此……”
连那将军已娶正室都不知情。
李沁盈不由得长叹一口气,沦为妾室的委屈暂且不提,这可如何发展自己的势力?
孟公公见状微微行礼:“我会探看魏刘心意。”
此刻又有太监从殿内出来,引了李沁盈朝东宫走去。
途中经过一片空地,这边看那边的人就像蚂蚁,她这才明白乾国的皇宫有多大,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害怕。
乾国势大不是说说而已,一个将军能否扰了全局?父王到底没有来过这里,不然恐怕会丢掉用计的勇气。
自己确实在走一招险棋。
李沁盈努力稳住呼吸,听见引路太监言语:
“皇上说怕你郎君心急,所以要宫里捡只轿子把你送去。”
他的眼睛藏不住笑意,且用拂尘朝着不远处指去。
只见一顶破旧的轿子停在那里,粗布篷子上间杂了些许红绿补丁。旁边还有俩个太监蹲着悄声低语,衣裳也不过是单色的麻衣。
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