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那是炎热的夏日,村瀬和香子过完暑假的最后几日,将会从国小升入国中,学校定为离家不远的并盛中。
夜晚,和香子与母亲村瀬纪子在餐桌上一起享用美味的晚餐,村瀬同自己的妈妈聊着近些天发生的种种琐事,好不快乐。
纪子充满爱意的看着女儿有说有笑的讲述事情的经过,听的过程中又突然想到什么,神神秘秘的从口袋中掏出包装完好的长方形礼物,递到女孩的面前。
“女儿。”母亲纪子温和的笑说道,“这是我送给你的升学礼物。”
礼物?和香子的眼神顿时亮起来,她满心欢喜地接过包装完好的东西,迫不及待的将解开缎带解开,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了只崭新的黑色钢笔。
村瀬和香子手舞足蹈起来:“是只钢笔!”
“谢谢妈妈!”说完她走到母亲身边紧紧地抱住对方,特别的温馨。
让人会心一笑的场面立即被开门声给打断,和香子的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她松开拥抱,心情复杂的往门口的方向望去。
母亲纪子听到声响后皱紧眉头,当她看到熟悉的人慢慢走到客厅时,原本愉快的心情变得十分糟糕。
只见来者是位年龄三十多接近四十的中年人,他身着皱巴巴的黑西装,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很让人心生厌烦。眼睛底下像挂着两条灰色的虫子,下巴还残留未剔除干净的胡渣,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窝囊。
爸爸他……又连夜未睡跑去赌博了吗?见到没精神的父亲,村瀬和香子内心很失望。
村瀬纪子见到自己的丈夫后,语气不友善的说道:“之前不是给了你一笔钱吗?怎么,这么快就挥洒完了?”
和香子的父亲村瀬悠嘿嘿一笑,尴尬地抚摸了会下巴的胡渣,解释自己为何没钱的理由:“我把钱全都花在那去了,你也知道……”
母亲重重地击打一旁的餐桌,把站在她身边的和香子吓了大跳,纪子怒气冲冲用手指指向那让她一直生气的丈夫:“之前不是和你说了不要再去赌的吗?今天还想要钱,你门都没有!”
听这番话后,父亲皱紧眉头,重复着以前的说辞:“这是最后一次……下次,下次如果输了,我绝对不会再赌博,现在我还欠一屁股债,目前我的手头没有钱……”
“下次?”母亲纪子双手交叉抱住胸口,冷嘲热讽道:“你还需要多少个下次?上次给钱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吧,还为了让我们过好日子……你仔细数数,家里的生活费你给过吗?”
“我……”
只见父母之间的吵架愈演愈烈,把彼此当中敌人的一家人,村瀬噙住泪水,忍住不让眼泪滴落在地,视线逐渐模糊,隐约能看到两个人形在互相责骂。
“我真的受不了你了!”
眼见双方都快动起手来,和香子再也忍不住,眼眶的泪水慢慢从脸颊旁划过,她对着父母大声哭喊道:“够……够了!为什么偏偏我的家里是这个模样啊!”
听到女儿的叫喊,悠和纪子的脸上都露出慌张的神色,村瀬悠颤抖地走向自己的女儿,伸出手想摸头安慰她。
“香子……”
和香子一手拍掉自己头上那粗糙的右手,用尽力气大喊了句:“我最讨厌爸爸了!”
说完她掉头就跑,不理会父母的挽留,直接跑到房间内痛哭起来。
村瀬不明白,为何赌场的魅力大到让父亲失去理智,让他将家中的所有积蓄投入其中。
(以前年轻时,身着职业西装的父亲手上拿着笔,微笑的对幼小的女儿说:‘和香子,你看这道题的做法是这样的。’)
回想起当初父亲照顾家庭、认真工作的模样;再看看现在愿意为赌场献出一切的样子,她越想越难过。
曾经的过往,就像是场美丽的幻觉,美好像泡沫般,一戳就破。
和香子趴在被窝上啜泣着哭了很久,哭累了,带着烦恼与难过,昏睡过去。
次日清晨,村瀬睁开疲惫的双眼,天空还未完全亮,她翻过身迷糊地看到床头柜上有一个方形的礼物盒,盒上还放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的纸条。
从席子上坐起,把字条拿到手上阅读,纸上的字迹和香子她十分的熟悉,只见上边写着:
(对不起。盒子里的东西是爸爸给你的升学礼物。)
“……”
暑假的日子总是很快,转眼间便到了学生开学的时间,村瀬和香子将衣服换为并盛中学的女生校服后,在镜子前原地转一圈。
镜前观察着正处于青春期、容貌逐渐变成少女的自己,和香子满意的笑了笑,同母亲告别后向新学校的方向走去。
前往学校的路途中遇到各种各样有趣的人,有拼命喊着‘极限——’奔跑的白发男生;边走边挥动棒球棒的阳光男生;还有很严肃站在校门口不动的黑发男生。
新的学期应该不会太糟糕吧,村瀬和香子在内心暗暗的想到。
在前几天学校的学习当中,她亲切的感受到并盛中学生们的热情与友善,在期间和香子结识了一位像兔子一样可爱的沢田纲吉。
也许是因为双方的喜好都差不多,沢田与村瀬一见如故,非常合拍。
正当村瀬一直认为校园中所有学生都像动物般可爱时,一件事的发生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
和香子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好友被其他同学校园暴力的现场,见到此情况的和香子二话没说,直接上去把欺凌者给赶跑了。
一切的行为看起来并未做错什么。
沢田纲吉的眼神充满害怕,他轻轻拉住刚把欺凌者赶跑的好友,小声道歉:“对不起。”
面对突如其来的抱歉,村瀬莫名其妙,向对方询问为何道歉。
“我连累了你……你会被他们孤立的……”他低着头,恐惧地抓住头上那棕色的头发。
那天,和香子她永远忘不了纲吉那时的表情,以及不断自责自己的行为。她不明白,明明一切都是欺凌者的错,为何生为受害者的阿纲却被多数人认为全是他的错。
难道弱小便是原罪吗?可是为什么呢?直到今天,村瀬和香子也没有弄清楚答案。
一切正如纲吉他所说,从这件事情发生过后,并盛中的大部分学生就像是撕去了友善的面具,开始显露出他们原本的模样。
村瀬和香子被她的班级中所有学生给孤立了。
但她并没有太过在乎,因为在和香子的心中,只要自己在乎的人没事,其他怎么样都可以。因此在被孤立的这段时间里,村瀬还是一如既往的上下课。
虽然中间发生过,询问问题没人回、课间睡过头没人叫醒等细微之事。
光阴似箭,平淡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期间学校当中没有出现什么特别到让和香子记忆深刻的事情。
直至十月十四日的到来。
这天是沢田纲吉的生日,这次的精力让村瀬和香子的记忆十分的深刻。
那天是星期日,和香子她难得的在周末的时候起了个早床,一大早就吃完了早餐,带上自己的钱包,大步出门去了。
村瀬直接跑到大街上进入一家游戏店,买到自己早已想好要赠送的东西。当礼物成功包装好,她扭头往好友家的方向走去。
到达门口,按几声门铃,没过多久身前挂着围裙的奈奈阿姨打开自家的大门。
见到开门者是位有着浅色短发、看上去年龄有点小的女性,村瀬原地愣了愣,但也很快反应过来。
“姐姐好!”和香子扬起灿烂的微笑,主动向对方介绍自己,“我的名字叫做村瀬和香子,是阿纲的朋友。”
闻之,奈奈先是惊讶,然后高兴的笑道:“啊啦你真会说话……其实我是小纲的妈妈……快进来坐会吧。”
和香子吃惊:“诶?!可是姐姐你看起来好年轻啊!”
试问那位成年女性不愿听夸自己年轻的赞美。奈奈妈妈听完村瀬的话后,脸上笑得更灿烂了,连忙将女孩拉到家里。
村瀬和香子将脚下的运动鞋脱掉,换上阿姨为她准备好的小拖鞋。轻声说句打扰了后,跟随着沢田的母亲进入了客厅当中。
和香子往客厅的方向望了望,并未发现自己熟悉的那个身影,沢田奈奈见到女生那细微动作,小声对她解释道:
“小纲他现在还未起床。”
哇,没想到阿纲居然比平时的我还起得晚,村瀬在内心偷笑着。她悄悄整理会脸上的表情,严肃的回答奈奈阿姨:“嗯,我知道了。”
奈奈将女孩安排到沙发上,细声细语的说道:“那……和香子酱你现在这做一会儿吧,我去准备之后要用的蛋糕。”
村瀬听到沢田的母亲正准备前往厨房准备制作蛋糕时,她的双手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奈奈阿姨,让我也来一起做蛋糕吧。”
她的眼睛就像是见到什么新奇的事物般,两眼放光,见到此模样的和香子,阿姨颔首。
同奈奈阿姨一起烘焙蛋糕时,路途坎坷,期间在制作奶油时,村瀬差点错把盐当成糖放入碗中搅拌,所幸一旁有奈奈的提醒。
“嘿嘿……”和香子摸头傻笑。
厨房中制作食物的时间里,沢田奈奈同村瀬和香子聊了许多许多,有关于阿纲的事情,也有关于如何制作甜点的步骤等等。在厨房内的谈话,让和香子学到了很多,也让她明白到了一些事。
等多数东西弄完成后,奈奈阿姨收拾台上的东西说道:“好了,接下来的就交给我吧。你可以帮我把小纲从房间内叫起来吗?”
和香子点点头,勾起嘴角,右手做了个敬礼的姿势:“好的!保证完成任务!”
奈奈被她那浮夸的动作给逗笑了:“那就交给你啦。”
上楼叫醒沢田纲吉,村瀬同好友一起玩耍,并把早上买来的游戏礼物直接送到对方手里,换来了纲吉那惊讶的声音。
“这是我一直都想玩的游戏!”阿纲双手握住卡带,一脸惊奇,抬头看向和香子,“咱们现在一起玩这款游戏吧!”
和香子连忙答应,毕竟当时选择的时候,她看过游戏简介,也对其感兴趣:“好呀!”
等到晚上后,村瀬和沢田奈奈点燃蛋糕上的蜡烛,一起为他庆生。看到纲吉那眉开眼笑的模样,她们也不经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参加生日会的人只有三人,我、奈奈阿姨以及寿星沢田纲吉,人数虽少但极其温馨。
和香子本以为之后会一直好运、幸福下去,直到十一月份时,她在学校中收到了母亲突然病倒在地,被紧急送去了医院的讯息。
已是下课时间,当时村瀬和香子与沢田纲吉正行走在校园大门口的道路上,突然她口袋中的翻盖式电话响起,打开来看发现是父亲所打来的电话。
和香子疑惑的接起,难道是父亲已经走投无路到想要向未成年的女儿开始借钱了吗?她的心里是如是想到。
她猜过许多可能发生的事,可惜全部猜错,听到父亲所说的话后,女孩的脑袋就像被水枪清洗过般,脑海里一片空白。
传来的是父亲啜泣的声音:“女儿……”
“妈妈她……出事了。”
和香子急忙来到医院,根据父亲所说的楼层和房间号,她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点。
远处,村瀬看见自己的爸爸正倚靠于墙边,他低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手中紧紧握着一小张□□。
她走进才能清楚发现,此刻的村瀬悠已泪流满面。悠抬起头,和香子能够清楚的看见他那因过度哭泣而红肿的双眼。
见女儿无声的凝视着自己,村瀬悠低头,头发盖住了他的眼,看不清他此时的心情。
他最先开口道:“不用担心医疗费……我先前在赌场借过一笔金钱,现在还剩点,交医疗费用正好够用。”
别过脑袋,又轻声的说:“我借的……是高利贷。”
“我……”父亲用右手捂住双眼,颤抖张开嘴巴懊悔道,“要是一开始,没有听信同事的话前去赌博,是不是一切都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村瀬和香子向前,拥抱住了即将崩溃的父亲。悠感受到女儿温暖的拥抱后,像是放下所有包袱般,哭出声来。
母亲的突然发病,让父女俩受到重重地打击。所幸的是,从发生这件事后,父亲的赌瘾似乎完全戒掉了,和香子看着变回原来样子的爸爸,开心的笑了。
从那开始,父亲为了快速还清高利贷,便将并盛町内的住宅贱卖了。
村瀬悠重新找到了份工作,来还清最后所欠下的债务,而作为他女儿的村瀬和香子,也开始在外寻找兼职和学生工作,为自己的父亲分担压力。
他们并非没有尝试去找亲戚借钱,事实上父女俩走过亲戚们的很多扇门,四处碰壁,一分钱都没有讨到。和香子还能想起当时上门求帮助,那些亲戚的表情和回复。
(‘我们现在也急用钱。’伯伯满脸歉意,委婉地拒绝两人想借钱的请求,‘抱歉,我们也没发借你钱。’
‘和他们废话什么!’伯伯的妻子气势汹汹的走到村瀬悠的面前,大声说道,‘我们就算有钱也不会借给像你这样的人!’)
还债期间,有许多次高利贷的催促短信发至手机中,这让父女两人很是着急。在危急时刻,奈奈阿姨出手相助,给了些许的金钱后才得以让两人逃离危机。
只要这样保持下去,用不了多久债务就会全部还清,所有的事物都会变得像以前一样的,村瀬他们是这么认为的。
那天的不久后便是新年,一直处于忙碌中的和香子终于能抽空出去。她换上浴衣,到达沢田家,把先前借奈奈阿姨的钱还清,再与好友沢田纲吉一起,一同前往寺庙。
用红绳摇动着悬挂在红梁柱上的金色铃铛,投入五元硬币,村瀬闭上眼睛拍了两下掌,开始向神明诉说自己的愿望:
(希望母亲能够早日康复,并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想和父母一起永远的生活下去。)
睁开双眼,像是看到未来家庭和睦的模样,和香子的眼中闪闪发光,充满了希望。
神明在那时开了会小差,没有接收到村瀬的愿望,母亲在她开学的前几天中,离开了世界。
母亲的葬礼上,和香子身穿丧服手捧遗像,呆滞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父亲站在她的旁边搂住肩膀,一句话也没说。
亲戚们在他们的面前窃窃私语,他们的小声议论在和香子的耳边全都变成了轻蔑、嘲笑和厌恶。
忍受不住的村瀬和香子微握紧手中的遗像,用平静的声音对一旁的村瀬悠说:“爸爸,咱们一起去找妈妈好不好?”
“别说傻话。”村瀬还记得当时父亲抚摸着自己的头,劝说她不要做傻事。
只是为何说出这种话的你,却丢下我独自面对这个世界呢?又究竟是什么让你决心选择离开呢?和香子坐在教室中,茫然的望向湛蓝色的天空。
她坐在原地,将刚在课堂中写的文章依次对折,折成一个方形的小纸块,放入日记本的页面里面。做完一切后,等待着学校中除自己以外所有的人离开教室。
十七点三十分,班上的学生都走光了。
一位扎马尾的女性老师经过教室门口,发现教室里面还坐着位女学生,便询问道,“你还不回来吗?”
村瀬和香子闻之抬起头,发现询问的人是在班上教授历史的女老师,和香子颔首把想好的说辞讲出:“我准备在学校里写完作业再回家。”
“这样啊。”显然女老师相信了学生的话,她又接着说道:“记得别太晚回家。”
“好的。”
十八点,和香子开始收拾东西,日记本放入包中,拉上拉链,将背包跨在右肩上。蹑手蹑脚的走向教室里的储物柜前,轻轻打开,躲进柜中。
随后不久,外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外徘徊了会儿后又消失不见。
村瀬在柜中呆了许久,内心觉得足够后才慢慢从储物柜内出来。抬起右手,手表上的时针现指在二十点。
她向窗外望去,此时天空已变成深紫色,上边还能隐约看到发光的群星。
和香子把肩上的背包放下并打开,从包内掏出日记本。翻到指定页面,把方形纸张拿出放手上。
她缓缓地走向教室中最左侧的墙边,用手推开玻璃窗户。
作者有话说
    感觉有些转场转的有点不大自然:(

    而且有几个地方能量续得也不够足,看起来可能没什么特别的感受

    不过,就姑且先这样吧,因为我也不知道怎么改了(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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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带一提,复制的时候,我稍微看了一点,草,感觉贼吉尔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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