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五日#
A:
“假如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你会想做什么?”
课间休息时,她冷不丁地如此问我。
常见的假设性话题。
我回答:“明天就末日的话,想做什么也来不及吧。”
“嗯……也是,可假如时间就是这么紧呢?”
“那我只能……翘一天课了。”
“翘课去做什么?”
“不知道。只是如果世界末日马上要来的话,‘照常上课’肯定不在我的选项之内。”
“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吗?”她追问。
“没有。你呢?”
“我会向喜欢的人告白。”
我稍微有点意外和——
失落。
我明白她会有喜欢的人是很正常的事,没有失落的必要,但就是忍不住。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只带有意外感。
“哇……是我们学校的?”
“嗯,”她有些羞涩地压低了声音,“很早就喜欢了。”
很早。
真羡慕被喜欢的那个人。
“说起来,那种要到世界末日了才决心做的事,等不到世界末日的话,要什么时候做?”
——这是我问给自己的问题。
“等到有勇气的时候……吧。”
——这是她的回答。
假如世界末日——不,假如我有勇气的话。
-
——
#六月十六日#
A:
上午七点零六分。
万里无云,无日。
天空漆黑一片。
原理?去思考基于科学的解释已经毫无意义。
广播、警报、叫喊、飞机的轰鸣、爆炸的巨响……各种声音混杂着充斥耳畔,令人惶惶不安。
远处的城区内,在灯光与火光的映照下,一堆堆我无法理解的不可名状之物正不断膨胀、增生,它们挤满街道甚至盖过楼房,如洪流般吞没触及的一切。
是谁召唤了邪神吗?
要不了多久,那些“东西”就会将自己蠢动的庞大躯体延伸到我们宿舍楼底。
难以置信的世界末日就这样突兀地降临。
我除了和她一起无言地见证外什么也做不了。
恍惚间她轻扯我的衣袖,把我的注意力从惨绝人寰的灾厄景象中拉了回来。
“我喜欢你。”她说。
惊讶之余是——懊悔。
-
——
六月十四日
A:
万幸,“发生”在“六月十五日”和“六月十六日”的事,似乎全是我的一场梦。
莫名一上午心情都很好。
中午我哼着小曲回到宿舍时,她问:“感觉你今天很高兴?”
“嗯哼~”
“发生了什么好事?”
“世界真美好啊。”
“……?”
她不解地歪了歪头。
很可爱。
-
——
六月十五日
A:
课间。
“假如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你会想做什么?”
“……”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我脸上的表情想必相当僵硬。
预知未来的梦?
实在说不清上天究竟是残酷还是仁慈。
不管怎么说,它至少施舍了我一次机会。
时不我待。
“我喜欢你!”
我以周围人绝没可能漏听的洪亮声音向她告白了。
“……?!?”她顿时不知所措。
“我们翘课吧,我有特别想做的事。”
于是乎,在老师和同学们的诧异目光中,我拉起她的手,大步流星地带她离开教室。
“哎??去哪?等一下、我书包——”
“无所谓啦。”
反正明早世界就完蛋了。
我们一路溜出校门,到附近的路口拦了一辆计程车。
这天接下来的时间可以用“充满了尽兴玩乐的约会狂欢”来概括。
为了不留遗憾,我和她把恋人间会做的事尽可能都做了一遍。
包括我以前从未想过的事。
虽说是世界终结的前一天,但真的是幸福死了。
两厢情悦万岁!
-
-
B:
昨夜我做了噩梦,梦见毛骨悚然的世界末日。
梦里的天空黑得吓人,恐怖的巨形不明物像泥石流一样在城市的街道上四处涌动,一栋栋楼房覆没其中。
唯一令人安慰的是,即使是世界末日,她也在我身旁——唔,虽然只是梦。
在梦的最后,我向她告白了。
我就是这种哪怕在梦里也必须是到世界末日了才有勇气表明真心的人。
现实中总是会有许多顾虑。
毕竟她是我室友,一旦我告白被拒,日后免不了常常与她两看相尴尬,而且尽管我们现在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我也说不准她在得知我的心意后会不会感到恶心。
万一……
——
受那个梦的影响,今天上午课间时我随口问她:“假如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你会想做什么?”
谁知她原本轻松的脸色瞬间凝固,愕然地看向我。
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接下来她不可思议地向我告白了。
还不由分说地要带我逃课。
应该说爱情的确是盲目而冲动的:万分惊喜之下,身为课代表的我竟也真敢跟她一起当着老师的面逃课。
果然世界末日要来了吧……
无论如何,在我至今为止的人生中,今天是最开心的一天。
-
——
六月十六日
A:
上午八点十二分,我睡到自然醒。
她仍在梦乡中。
我悄悄下床走到客房窗边,拨开厚重的遮光帘。
刺眼的光线随即迎面而来。
怎么,世界末日推迟了?
沐浴着明媚的阳光,我傻站了好一会,呆望窗外的城市在晴朗天空下有条不紊地运行。
永夜?邪神?世·界·末·日?我可真是异!想!天!开!
好极了,那么明天起就去学校附近的餐饮店做兼职吧,这学期的奖学金也努力争取一下。
谁让我昨天带她爽玩把手头的钱都挥霍光了。
这辈子没那么阔过。
——
说来,我和她,估计会在学校里“出名”吧。
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
-
B:
我刚一起床就被她扑过来抱住。
显然她今早心情也不错。
“怎么了……?”我问。
“世界真美好啊。”
前天也听她说过同样的话。
“是哦。哈——”我打了个哈欠,问,“等下回学校吗?”
“嗯。话说我俩昨天……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哎?事到如今她才开始担心吗?
虽然异议全无地跟她一起逃课并疯玩了大半天的我也有责任。
“……对。”我说。
按我的课表是逃了三节大课,她的话则是四节。
上午十点前不能赶回学校的话,这两个数字都会上升为五。
某些课可能会由于缺勤而在期末拿不到A,重要的课之后需要向同学借笔记学习并且把作业补上。
我还得找让我当课代表的那位老师诚恳道歉。
当众告白后双双逃课的行为也说不准会被约谈训话。
此外,我和她的书包现在还落在D楼403教室——希望没人乱动。
综上。
我肯定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可昨天的她到底考虑了些什么呢?
“你昨天为什么突然就——?”
“因为有种‘更待何时’的感觉。”
说完,她松开怀抱,在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嗯……怎样都好啦。
——
乘地铁回校的途中,她忽然问我:“说起来,那种要到世界末日了才决心做的事,等不到世界末日的话,要什么时候做?”
等不到世界末日的话就——哎?
“你之前是不是问过一样的问题?”
“嗯?”她愣了愣,“有吗?没有吧。”
是我记错了吗?
“那——等不到世界末日的话,就现在做吧。”
“赞成。”
……
-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