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办公室内的很多地方已经被翻过，唯有这张桌子，在最开始看到城市规划图与模型后就一直搁置。
一番寻找后，凌霜找到了一处暗格。
柒月轻松打开，里面存放着些许文件。
在文件的最上方，躺着一封没有被拆开的信件。
二人对视一眼，凌霜拿起信件拆开。
信纸上的自己和文欣比起来，少了那份秩序和锋利的感觉。
它要更规整，更有一种……
机械印刷的感觉。
虽然通篇有些许连笔，虽然笔触很柔和。
但比起文欣的字迹，这个字迹的主人看上去更难以接近，更加冰冷。
英勇的文欣小姐：
“很高兴你还是这么精神，一如以往践行自己的道路。也多谢你对我的关心，我的身体也一如既往的很好，没有任何疾病，或者说精神上的。”
“如你所想，我终于在我的理念上又迈出一步。但也如你所说，它是否会带来好的结果，我们都不得而知。”
“好奇心是一个充满诱惑的苹果，也是成就我的伊甸园。”
“就像你坚持自己的意见一样，我也依然坚定选择我自己的思想。”
“人类与机器人的不同之处在哪里？”
“血肉的身躯与金属的躯壳，有限的智慧运转和无限的大脑算力？”
“这些始终是停留于物质上的不同。”
“我好奇更深的东西，更深的挖掘。”
“于是我察觉，人类比机器人，多了一抹‘人情味’的存在，也就是俗称的人性。”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东西，它能让人高兴让人哭，让人做出诸多复杂的行为举止。”
“那么人性，又是一种怎样的东西，安插在人类的身上导致人类拥有了这样的……奇迹？”
“于你而言，它是奇迹，但对我而言，人性的存在也是一种奇迹。”
“我不断加深这个思想，结构人体的奥秘，最终我用代码复刻出这样一组核心。”
“当然，你说的没错，我还没有那样糊涂，所以，暂时它就交给你保管了。”
“你会拉住我的，不是吗？”
“我真的很想看看，安装核心的她会诞生怎样的结果，但不行，你要骂我了。”
“虽然不行，但也不重要，因为我大概知道，那会是怎样奇迹的发展。”
“让金属长出血肉，让血肉衍生金属，人体的基因序列存在，又怎么不是一串血肉筑成的代码？”
“世间万物的一切都有自己的分子代码，它们在我眼里，从来都是一模一样的。”
“我们的时代终有落幕的一天，到那时，我希望她能够自己抉择自己的命运。”
“那是能够带来质变的模块，它的存在本身已经足够奇迹，我坚信，它的安装能够带领一座城市走向辉煌，带领人类跨越新的时代。”
“但同时，我也不确定她会不会选择带领人类。这恰恰是让我感到抓心挠肝的地方。”
“我的造物和我创造的奇迹加在一起会发生什么……真好奇。”
“你的祝福我收下了，但是丢东西嘛……”
“不要讲那么难听～”
你的大脑：罗莱。
真是一个疯女士……
看完信后，凌霜最直观的想法便是如此。
从字里行间能够看出，罗莱女士的求知欲非常旺盛。
正是这样对世间万物一切都非常好奇的心脏，让她衍生出很多引领时代的造物。
这也……
太爽了！
看着这样的字里行间，凌霜直呼罗莱女士伟大如斯。
不仅有求知欲，更有极强的行动力。
她想到什么就创造了什么。
这份手腕堪称铁血。
凌霜很仰慕这样的人。
她仰慕世间一切强者。
罗莱女士显然是这样的人无疑。
只可惜，这是一封没能寄出的信。
它完好无损没有任何拆开痕迹的躺在抽屉里。
没人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但收信人永远也读不到这封写给她的信了。
“凌霜。”
柒月忽然出声，将她从倾慕的神思中拉回现实。
“你说。”
凌霜立刻应声。
“请为我安装核心。”
她坚定道。
“考虑好了？”
凌霜挑眉。
柒月点头。
“因为什么？”
凌霜好奇。
柒月抬手一指，指尖划过带领城市的字句。
末了，又划到临近末尾的“选择”二字上。
“它有好处，能够对这座城市负责，且……”
“无论是凌霜，还是罗莱女士……我的母亲，你们都在建议我，告诉我，让我自己来选择。”
想，或是不想。
在她们眼中，她只需要考虑这一件事，似乎就可以了。
“我想。”
她再度说道。
“明白了。”凌霜莞尔一笑，“那么，我为你准备安装这份核心。”
“辛苦你了。”
“还好，不辛苦，未来还要多多麻烦你了。以及……”
她看着柒月一直一个表情的脸，笑容温和。
“你最终能以想或不想来回答我，简直太好了。”
“谢谢你，凌霜。”
安装核心的操作，最终还是决定在那座房间里进行。
凌霜有想过，要不要把东西搬到市政厅来，这里看起来更坚固，更稳妥，更适合当一个实验室。
但最终她还是放弃了。
她不可能把这个实验室里的全部东西都搬到市政厅去，也不打算只搬部分。
这里的设施一切都很完全，只要稍加修理就能够使用。
着急起来，后备资源也充足。
显然，这里就是罗莱女士的实验室。
她并没有藏着掖着，而是选择大隐于市。
即便在市中心人群繁华的地方，都没有人怀疑到这里。
“可房屋的结构有破损，不然这里以前也是一个防弹防噪音的好地方。”
敲击建材，凌霜得出这样的结论。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对柒月的拆解显然顺利许多。
柒月体内的零件再度暴露。
在安装核心前，凌霜对她其他地方的机械零件又做了一次完整的养护与升级。
最初修理柒月，只是单纯的将比较破烂的地方修补好，清理掉漏进去的脏污，让柒月整台机器恢复可以使用的状态而已。
不需要长久相处的工具，不需要费太多的时力。
也因此，第一次的修理工作只花了几个小时。
这回，凌霜想好好给柒月进行一次升级改换，用到手头能用到的一切。
先前在外面找素材时，她就留意能给柒月用的零件了。
便携电脑链接柒月身体，读取其中蕴含的各项数据。
罗莱女士在其中蕴藏的一串串代码扑面而来，在凌霜眼底倒映出一串又一串的符文，彰显着柒月最为隐秘的全部。
最初期的修补工作一来便持续了五个小时。
凌霜只随意补充了能量后就继续投身工作。
手指翻飞，规整着她体内一串串代码。
在规整存储模块时，一段画面跳跃出来。
已经设置好一切，只等这部分模块自动规整完毕而放手等待的凌霜，见到这一幕，有片刻愣神。
而画面已经迅速播放。
面容模糊的栗色卷发女子，将长发高高梳起，扎成一个紧实的高马尾，显得非常清爽干练。
她穿着一身白大褂，弯下腰身，抬手轻轻抚摸两把面前之物。
“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这里是晨曦之城，你今后的家。”
画面采用第一人称结构，加上面前这位女士的整体外形，答案呼之欲出。
这是柒月诞生时的记忆。
从她诞生系统启动的那一刻，就不眠不休一天二十四小时记录着她所能看到的一切的记忆。
凌霜抬手，想将面前的视频关掉。
未经允许就偷看对方的记忆，显然并不是礼貌的行为。
最初，凌霜有想过，这些记忆日后出去能够卖个好价钱。
但柒月不是工具。
那是同自己共患难的合作伙伴，她应当给予礼遇。
然而，视频画面一转，凌霜抬起的手被硬生生停止在半空，再难挪动分毫。
那是凌霜从未见过的景象。
天空是澄澈的蓝色，大朵大朵的白云飘浮着，像一团又一团柔软的棉花糖。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城市每一处，为高耸的建筑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原来天空的颜色，曾经也能这般好看……
如此清澈，透露着难以言说的舒畅。
柒月被安置在一处展厅，自由活动，像来往的人群展示她的功能。
越来越多的人脸出现在柒月的视野中。
“机器人小姐真厉害啊，这么轻松就做出这么多好菜。”
有中年女子浅笑盈盈，望着柒月做出的成果毫不吝啬口中的夸奖。
“谢谢机器人大姐姐帮我找到妈妈！”
“谢谢你，谢谢，人这么多，她走丢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谢谢你！”
有很小很小的小姑娘洋溢笑脸，晕开脸颊泪痕，小手牵着母亲的大手向柒月高声道谢。
母亲连声谢过柒月，二人其乐融融的背影烙印在机械的数据长河。
“多亏了你们，我这一把老骨头现在也能放心一个人在家生活啦。”
有白发苍苍的老人踱步而来，为柒月带来喜悦。她身旁紧跟着同型号的机器人，身上背着轮椅，此刻用心搀扶着她缓慢前行。
很快，那画面变了一番。
柒月不再止步于在展厅工作。
她来到了大街上。
街道上，一辆又一辆老到掉牙的型号的汽车在马路上有序行驶，道路两旁或有商铺，或有公园、学校。
各式各样的建筑里有各式各样的人，来来往往，表情各异。
但有一种相同。
那是一种……极度鲜活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