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好像很怕李姑娘

李暮色喝了半杯茶水,表情是没什么变化的冷然,“申姑娘言重了。”
见状松了一大口气,因为她喜欢申有思这个新朋友,她不愿见到自己的朋友窘迫难受。
还有就是,原来李暮色可以吃常人的食物,并且吃下去之后没见任何不良反应。
等到晚饭时,甄灵颇为贴心地夹了一块肉放李暮色的碗碟中,“你瞧着太瘦了,吃肉补补。”
这样的话,多半就不会再想吃了她吧?
“我吃饱了。”此话一落,李暮色跟着放下筷子。
“你才刚吃两口,怎么就放筷子了?”
甄灵又怕是自己做错什么还不自知,没等李暮色追究,先就认错:“是不是不喜欢油腻?那我夹回来吃掉便是,你千万别动气。”
而后深怕动作太慢,再惹李暮色不悦,待筷子夹着肉以后忙不迭送进了嘴。
等一切都风平浪静,她才嚼巴嚼巴着问:“你喜欢什么,要不我帮你重新准备?”
李暮色没出声搭理她。
“那吃点菜,好不好?”甄灵拿起李暮色放下的筷子,讨好地递回到她手边。
看自己的那双眼睛很亮,像今晚的月光,柔和不刺目。
李暮色不明甄灵打着什么歪主意,但这屋里还有个申有思,她仍是没说什么,抬左手接过了木筷。
是的,她吃饭用左手,甄灵也是今晚才知道。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暮色没凶她?
竟然没凶她!
申有思回房后就吃了解药,她不饿,便盛了小碗汤慢慢喝,却见到吃了两碗饭还没停手的甄灵,时不时看着李暮色傻乐。
至于乐的是什么,她无从知晓。
约莫过去半个时辰,小二匆匆上楼来将吃光的碗碟收走。
甄灵这下是真的饱了,甚至有点撑,背靠椅子上一动不动。
申有思白日睡了觉,现下也不觉得困倦,笑着发出邀请:“甄灵,你要与我出去走走消食吗?”
“我……”
甄灵想说她不需要消食,不能离开李暮色半步,但面对友善的申有思,她实在找不到拒绝的说辞,于是乎转头看另外张椅子上的人。
她想,李暮色肯定不会同意。
“也好。”
夜晚人少,难闻的气味被入秋的冷意吹散吹淡,比起阳光刺目的白天,李暮色自然是更愿意这个时候出门。
她站起身,“走吧,申姑娘。”
甄灵还坐在椅子上,她不懂自己怎么又猜错了!
“你不想去?”李暮色忽然转过身问她。
甄灵只好动身,“哪有不想。”跟着前面的人走了两步后,开始吐舌头做鬼脸。
木镇是个比烟水镇大不了多少的地方,入夜的景致也相差无几,对于甄灵来说,毫无看头。
可申有思却逛得兴致盎然。
“甄灵,你看那边那盏灯像不像鱼?”
她没看到,想问在哪儿呢,结果申有思又拽着她胳膊往右手边瞧,惊呼道:“你看那棵树,居然穿过了屋顶,这是长了多少年啊?不知里面还住着人没有?”
“还有那家店,居然在正门上贴着‘有事请走后门’,不知是做的什么行当,看着就怪遭遭不正经。”
而李暮色则是安安静静走在她面前,仿佛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女。
甄灵还看见,那根让申有思断定不值什么钱的玉簪被李暮色用来挽了黑发,从身后看,整个背影不再是不可触碰,反倒显出一点点孤单落寞。
她不知道这个词用得是否恰当,可她的视线总在看过申有思手指的那些地方后很快转回来。
而且,今晚甄灵还发现,李暮色穿浅色的衣裳比深色的黑衣更有气质,是她长这么大以来见过最有气质的女人。
“甄灵,你怎都不说话?”申有思确信身边的人在心不在焉,她拉着甄灵停下脚步,问:“是累了吗?”
闻声,李暮色也回了头。
甄灵率先去看李暮色的变化,见她面无表情,才在脸上挤出一个笑,“我不累啊,可以接着逛。”
“累了就回去。”李暮色原地不动。
申有思也怕甄灵是在勉强自己陪她散步,“我看前面也没什么路了,你想回去我们就回去。”
有了台阶,甄灵这才抱歉道:“其实我右腿在两日前蹭掉了皮,走路还有些不舒服。”
“那你为何不早说?”申有思作势要抬胳膊撑扶她。
甄灵赶快把放腋下的手抓住,呵呵笑道:“我怕痒!再说,走路没问题的,谢谢你有思。”
“好吧。”申有思随她,“那我们慢点走。”
甄灵把脸上的笑意收敛几分,还是看李暮色,“我能……回去睡觉吗?”
“回吧。”
“那你走前面。”经过那次,她可不敢走在李暮色面前。
走在边上的申有思却悄声问她:“你好像很怕李姑娘?”
“嗯,我怕她。”甄灵对这一点供认不讳,“你在庙里也看见了,她凶起来多吓人。”
“对那些贼人是有一点凶。”申有思顺着胸前头发,“但我瞧着她对你不凶啊,你因何如此怕她?”
“那是你没看见她对我凶的样子。”甄灵想到刚挖出李暮色的那个晚上,依然心有余悸,按住起伏的胸口贴近申有思耳边道:“简直比牛头马面还瘆人。”
“你看见过牛头马面?”
甄灵摇头,“没见过,只是打个比方。”
“李姑娘长得这么漂亮,即便凶人也是英姿飒爽,哪像你说的牛头马面。”申有思不信,唇角的笑也越来越深。
甄灵不想辩驳了,不善言辞的她开始抓着申有思反问:“那你觉得是李暮色好看,还是你家师姐好看?”
“自是我师姐。”
“你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申有思将顺头发的手指绞在一起,“等到了商姜,我带你去见她一面便知晓了。”
甄灵却抬起头去看跟前的人,暗自感叹:李暮色已经是她眼中最好看的人了,申有思竟说她师姐还要漂亮,商姜城果真人才辈出啊!
她这鼠目寸光正好借此长点见识。
走在最前的李暮色把二人的交谈声听得一清二楚,她大可以提醒身后的人,但并未出声。
她觉得不管是谁更漂亮,这些于她都毫无意义,反而开口说话这件事更让她不喜。
三人慢吞吞走回迎客来厢房,已经过了戌时。
这一晚,甄灵独自睡在床上,李暮色则依旧坐靠在那把椅子。
用作隔断的帷幔已被钩挂在两侧,窗扇全开的缘故,轻柔的月光将李暮色脚前的那一片铺满,彷如月镜。
甄灵很困,躺下没多久便睡着,可睡得不安稳,中途醒了一次,她迷蒙蒙睁开眼后,看见李暮色拿着那个玉蝶瞧得出神。
困意仍在,她翻个身就又入了梦,也忘了问李暮色怎没有把玉蝶拿去给申有思看看。
第二日,绣娘提前半个时辰来迎客来送的衣裳,三人吃过晚饭再次上了路。
这一回,李暮色赶的车。
申有思坐进了车厢,而甄灵跟坐在李暮色边上,手脚都不自在,“这种活……怎能你来干?”
因为在她看来,李暮色是“主子”,她则是靠努力干活博得主子高兴后赐予解药的侍从。
“使不得。”她怯懦懦伸手去夺鞭子。
可伸到半中央,李暮色抽一鞭子在马背上,朝她冷冷吐出三个字:“别多话。”
“哦。”甄灵坐不是,进也不是,只得问:“那我进去睡觉,还是在这里陪你?”
“随你。”
这世上最不好回答的问题就是没有固定答案的那种。
随你是什么意思?
甄灵理解一通下来,耷拉着头,摇晃着双腿道:“那我再坐会儿吧,还不困。”
灯笼的弱光下,只能瞧见李暮色半张脸,她不再开口。
甄灵已经习惯,她便自顾自说道:“对了,昨日迎客来的掌柜同我说,这条官道最近不太平,有匪徒抢货抢人。”
“我怀疑是被你杀的那几人所为,但又怕不只那一拨,所以……这一路恐得多加注意。”
李暮色虽没搭话,却都认真听着,“嗯。”
对话又停止不前,只有车轱辘的声响在甄灵的耳边闹哄哄。
她把耷拉的头抬起,看了会儿飘在天上的月亮,似问非问:“你说,他们为什么放着好人不做,非要去做伤天害理的恶人呢?”
师傅也“坑蒙哄骗”,为能从客人那儿多收几个买烧饼的铜钱,至于伤人的话害人的事她却从不做。
尤其是自己长大之后,师傅更常对她叮嘱:“甄灵,害人之心不可有,即便咱们日子过得不如意,你也不要去搞邪门歪道。”
也是,她学的卜卦算命,若真想以此谋财,并非难事。
偏偏她学艺不精,又说不来哄人掏钱的漂亮话,所以这些年都没攒下什么银钱,以至于师傅生病卧床许久都不见好,最终撒手离她而去。
甄灵看回李暮色的侧脸,傻呼呼笑着自嘲:“我连这都想不明白,很没用是吧。”
才会救不了师傅,时常让金月破费操心,现在连赶个马的活计都保不住……
“不是。”
李暮色受不了一再传来的自言自语,最终还是转过头去, “坏人作恶不需要理由,是本性,大可不必花心思去琢磨他们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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