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楼道的声控灯被苏晓的大嗓门喊的都亮了起来。她抱着刚从超市抢来的薯片，一脚踹开我们宿舍的门：“周五晚上！KTV！谁也别想宅着！”
我正对着镜子贴双眼皮贴，闻言手一抖，双眼皮贴歪到了颧骨上。“不去，下周要考高数。”
“考高数怎么了？”苏晓扑到我床上，薯片渣掉了一枕头，“劳逸结合懂不懂？再说了，莫璃月都点头了，你好意思不去？”
我猛地回头，看向坐在书桌前的人。她在看经济新闻视频，闻言抬了抬眼，碎发垂在额前，遮住半只眼睛：“我没点头。”
“那你就是没反对！”苏晓耍赖，又冲坐在对面床铺的林微眨眼睛，“微微你也去，对吧？”
林微抱着吉他笑，指尖拨出一串轻快的音符：“去，正好试试新买的麦克风。”
最后还是没拗过苏晓。晚上七点，我们四个挤在学校后门的“乐动”KTV小包厢里，荧光灯转得人眼晕。苏晓一上来就点了首《恋爱ing》，拿着话筒在沙发上唱。
林微坐在点歌台前，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我先来首《小情歌》吧。”她声音清润，唱到“你知道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时，特意朝苏晓眨了眨眼，惹得苏晓扑过去挠她痒痒。
我窝在角落的沙发里，看着她们闹，手里攥着半杯橙汁。莫璃月坐在我旁边，背挺得笔直，像根绷紧的弦。
“莫璃月，该你了！”苏晓把话筒塞到她怀里，“别装死，今天谁不唱谁请客！”
莫璃月捏着话筒，指节泛白，眉头紧皱，“我不会，我不会唱k。”
“骗人！”苏晓指着她的手机，“上周还看见你听《忽然之间》呢！”
莫璃月的耳朵红了，把话筒往我手里塞：“让云瑾先唱。”
我被突然塞来的话筒烫了手，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唱《有点甜》吧。”
音乐响起时，我紧张得手心冒汗。这首歌是上周在操场散步时听的，觉得调子轻快，就偷偷练了几天。唱到“是你让我看见干枯沙漠开出花一朵”时，眼角的余光瞥见莫璃月正看着我，她的睫毛很长，在荧光灯底下像蝶翼，我顿时忘词了，卡在“是你让我……”后面半天接不上。
“是你让我想要每天为你写一首情歌！”苏晓抢过话头接下去，故意把“你”字唱得特别重。
我脸颊发烫，把话筒往沙发上一扔，假装喝橙汁。莫璃月突然拿起话筒，走到屏幕前，声音闷闷的：“我唱《温柔》。”
前奏响起时，包厢里的喧闹声莫名轻了下去。莫璃月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带着点冷质感，可唱到“不打扰是我的温柔”时，尾音却轻轻发颤。她没有看屏幕，目光穿过旋转的荧光，直直地落在我脸上。
那眼神太亮了，晃得人不敢直视。我赶紧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子，可耳朵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听到她的声音——“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为什么我的心，明明是想靠近，却孤单到黎明”。
莫璃月唱完时，包厢里静了两秒。苏晓率先鼓掌：“可以啊莫璃月！藏得够深！唱这么好听，还说不好听。”
莫璃月没说话，把话筒放下，坐回我旁边，肩膀离我很近，能感觉到她衣服的味道。她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着，像是在数拍子。
“该苏晓了！”林微赶紧点了首《快乐崇拜》，把气氛重新拉回来。苏晓果然立刻忘了刚才的插曲，又蹦跶着唱起来。
我悄悄侧头看莫璃月，发现她正盯着屏幕上滚动的歌词，嘴角好像微微翘着。不知怎么，我突然想起上周在图书馆，她趴在桌上写字，阳光落在她后颈的碎发上。我当时鬼使神差地，在她摊开的本子上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她后来发现了吗？
“想什么呢？”莫璃月突然转头，吓了我一跳。荧光灯的绿光刚好打在她脸上，把她的眼睛衬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没、没什么。”我慌忙移开视线，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像打鼓。
她没再追问，只是拿起桌上的葡萄，剥了皮，递到我手里。葡萄是凉的，沾着她指尖的温度。
我捏着那粒葡萄，直到它在掌心捂得温热，才敢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漫开来，比刚才喝的橙汁还要甜。
包厢里的荧光还在转，苏晓的歌声震得人耳朵疼，可我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这个闷热的夏夜里，悄悄地不一样了。
莫璃月又低头剥起了葡萄，指尖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白。她剥得很慢，每剥好一粒，就放在我面前的小碟子里，像在完成什么重要的仪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