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妈就把我从被窝里拽起来:“快起来揉面,今天要包元宵!”厨房的案板上早就摆好了馅料,黑芝麻糊拌着猪油凝成块状,桂花糖馅泛着琥珀色的光,连表弟最爱的花生碎都撒得匀匀的。我刚捏起一团糯米粉,妈妈就摸了摸我的头:“揉匀点,不然煮的时候会破。”
揉好的粉团在手里软乎乎的,像块温凉的玉。我学着妈的样子揪出小剂子,捏成碗状往里面填馅,可是黑芝麻总从指缝漏出来,包好的元宵歪歪扭扭,跟妈捏的圆滚滚的模样差了老远。表弟凑过来笑:“姐姐包的像小土豆!”我作势要把沾着粉的手往他脸上抹,他尖叫着躲到外婆身后,惹得一屋子人笑。
晚上的饭桌上,除了元宵,还有外婆炸的糖糕和舅妈煮的米酒。糖糕咬开时“咔嚓”一声,红糖浆烫得舌尖发麻,却舍不得松口;米酒里卧着荷包蛋,甜香混着酒香漫上来,连平时不喝酒的表妹都捧着碗小口抿。外公喝着米酒说:“过了元宵,这年就算真正过完了,今年肯定顺顺当当的。”
吃完晚饭镇上有灯会,我和表弟表妹早早换了新衣服。刚走到街口,最热闹的是猜灯谜,那里都是人,街旁的老槐树缠满了彩灯带,蓝的光裹着枝丫,像把星星揉碎了挂在树上,有一条写着“小时穿黑衣,大时穿绿袍,水里过日子,岸上来睡觉”,我正琢磨着,表弟突然喊:“是青蛙!”守谜的老爷爷笑着递给他块水果糖,他立刻塞给表妹,换得她手里的芝麻糖。
我拍下张灯谜发给莫璃月,她秒回:“这是猜灯谜吗?”我赶紧回:“对呀,这个花灯树好不好看!”她回:很好看!”
“姐!这个我也会!”他指着条红纸条,上面写着“白白糯糯圆肚皮,咬开甜香淌蜜意”。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扯下纸条喊:“是元宵!”摊主笑着递他盏纸糊的鲤鱼灯,竹骨绷得透亮,烛火一晃,鱼鳞片片发亮。
表妹举着兔子灯转圈,灯笼穗子扫过我的手背,软乎乎的痒。卖糖画的师傅正浇糖浆,金黄的糖丝在石板上勾出朵桃花,表弟凑过去闻:“我想吃糖!我要个龙的!”“好好好,姐姐给你买。”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再要一个给妹妹。”
师傅笑着抬勺,糖丝顺着勺尖淌,眨眼就盘出条翘尾巴的龙,裹着阳光亮得像琥珀。
突然听见锣鼓响,人群往街尾涌——是舞龙队过来了!竹骨扎的龙身裹着红布,龙鳞上钉着小灯珠,龙头一摆,灯珠全亮起来,像团烧着的火。舞龙的人踩着鼓点翻跟头,龙尾扫过处,孩子们尖叫着躲,又追着龙灯跑,笑闹声裹着糖炒栗子的香,漫得满街都是。
我挤在人群里举着手机拍,突然感觉口袋被碰了碰——是表妹塞进来颗糖糕,还热着,糖霜沾得我指尖发黏。她仰着头喊:“姐!你看龙嘴里叼着元宵!”我顺着看,龙头嘴里果然挂着个红绸包的元宵,随着龙身摆动晃来晃去,惹得人群直拍手。
天黑后,广场上开始放烟花,火星子“唰”地冲上夜空,炸开金闪闪的花雨,落下来时带着暖烘烘的余温。我伸手接了朵,火星子落在掌心又倏地灭了,只剩点酥麻的热。表妹拽着我的袖子笑:“姐姐这个铁花像天上撒糖!”
我举着手机录视频,镜头里有表弟举着烟花棒转圈的傻样,有表妹被烟花吓一跳又笑出声的模样,还有远处灯笼连成的红海。发给莫璃月时,她回了段语音,她说:“很好看,我刚煮了速冻元宵,黑芝麻馅的,好久没有吃了。”
往回走时,灯笼的光把影子拉得长长的,表弟举着鲤鱼灯跑在前面,灯影在青石板上晃成条金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