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机的快门声落定在初夏的风里，学士服的墨蓝布料蹭过胳膊时，还带着刚被阳光晒暖的温度。我把垂在颈后的帽穗拨到前面，指尖蹭过烫金的校徽——这枚金属徽章陪了我四年，从大一开学典礼的白衬衫领口，到现在裹在学士服的衬里，连边角都磨出了浅淡的光泽。
我们三个人拍了张照片，我看着那张照片，想着本应该是四个人的画面——莫璃月会站在我旁边，摸我的头，牵着我的手，跟我说，“小瑾毕业快乐！”
“快过来合张影！”班长举着手机喊，我刚刚从想象中回来，我刚往前迈了两步，苏晓就从后面撞了我一下，她手里攥着刚领的毕业证，封皮上的“a大学”四个字亮得晃眼，“你看这封皮，硬得能当板砖，早知道毕业这么快，我该多逃几节课，多旷几节早八了。”
我笑着拍掉她蹭在我袖子上的草屑：“你那点小心思，大三逃的课还少吗？”
苏晓撇撇嘴，把毕业证往包里一塞，包链“哗啦”一声晃出她新买的名牌钥匙扣——那是她爸公司的门禁卡挂件，金色的logo在阳光下闪着，像在宣告她“自家公司继承人”的身份。“没办法，”她摊摊手，语气里带着点没遮掩的得意，“我爸说公司新成立的新媒体部门缺人，让我去当实习生‘体验生活’，其实就是去监工的。”
“你就和我炫耀吧。”我看着她笑。
正说着，林薇抱着一沓刚打印好的实习协议走过来，米白色的连衣裙裙摆扫过草坪，发梢还沾着朵不知道哪里蹭来的白茉莉。她把协议往我手里塞了一份，指尖带着刚拆封的纸张凉意：“你的外贸公司实习协议，我刚刚帮你打印，你看看可不可以？”
我点了点头，“谢啦，”我翻开协议，黑色的宋体字密密麻麻爬满纸页，“对了，你实习单位定了吗？之前说的那家公司没有下文了吗？”
林薇的指尖顿了顿，下意识捋了捋耳后的碎发，耳尖漫开一点浅粉：“没去那个公司，沈听松帮我找了家公司，是设计部门，就在他公司隔壁楼。”
“哇塞这么好？”苏晓突然凑过来，眼睛瞪得像葡萄，“哎，还别说，一转眼，今年是你们谈恋爱的第四年。”
林薇被她闹得有点不好意思，把茉莉从发梢摘下来，捏在指尖转了转：“哪有四年那么久，虽然是大一才确定关系的，现在大四，还没有四年呢！”她指尖的茉莉花瓣颤了颤，眼尾漫开点软意，“不过他确实挺上心的，知道我想做设计，特意托朋友问了那家公司的实习名额，说那边的带教老师是行业里的前辈。
我看着她眼底的软意，突然想起大二那年，她天天抱着ipad在画画，说“以后要设计出最漂亮的”，那时候她的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星，只是现在，那点光里多了个“男朋友”的影子。
“挺好的，”我把协议折好放进包里，“设计公司的氛围应该比营销公司轻松点，刚好能发挥你的画画天赋。”
苏晓却撇了撇嘴，把钥匙扣在指尖转得“哗啦”响：“没有炫耀，我自己找的实习也不差好吧？我家公司虽然是自家的，但新媒体部门的KPI可是实打实的，我爸说了，做不好照样扣我实习工资。”
林薇笑了笑，没接话，只是把茉莉别回发梢，风一吹，花瓣飘动了一下。
草坪上的人渐渐散了，学士帽滚在草里，被夕阳镀上一层暖橙的光。我蹲下来捡帽子，看见帽檐内侧写着一行小字——是大一时我写的“要一直和莫璃月在一起”，我不禁又想到了她，感觉眼眶打转，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毕业了吗？我转过头，不想让她们看到…
“你说，咱们怎么就毕业了呢？”苏晓突然蹲在我旁边，钥匙扣的响声弱了下去，“大一军训的时候，我还跟你吐槽教官，现在居然要穿高跟鞋去上班。”
我摸着帽檐的小字，突然想起大一那年，在雪中莫璃月和我散步，给我买板栗吃；出去约会，她会偷偷吃醋；在她家里，她会做饭给我吃…
“时间本来就是攥不住的，就像一个人永远不可能一直在我身边一样。”我把帽子扣在头上，帽穗扫过脸颊，有点痒，莫名其妙的想哭。
苏晓看着我，她知道我又想到她了，她连忙转移话题，“我们实习，中午还能约着吃食堂——哦不对，现在得约着吃写字楼楼下的外卖了。”
我“噗”地笑出声，拍了拍她的肩膀：“行，等我发了实习工资，请你吃写字楼楼下那家人均五十的轻食，比食堂的鸡腿饭贵三倍！”
林薇站在不远处接电话，手机贴在耳边时，嘴角弯出浅浅的弧度，应该是她男朋友打来的。风裹着初夏的栀子花香吹过来，把她的声音揉得很软：“嗯，实习协议我拿到了，明天一起去报到……好，我等你。”
“走了走了，”苏晓拽着我的胳膊站起来，钥匙扣又开始“哗啦”响，“去校门口吃最后一顿烤冷面，以后想吃就得开车绕很远了。”
我跟着她往校门口走，学士服的裙摆扫过脚踝，像四年时光轻轻擦过皮肤。林薇挂了电话追上来，手里还攥着那朵白茉莉，她把花塞到我手里，笑眼弯弯：“明天实习加油，晚上群里聊。”
夕阳把我们三个的影子叠在一起，铺在学校门口的石板路上，像一张没拍完的合影。烤冷面的香气裹着烟火气飘过来，我攥着那朵白茉莉，突然明白：毕业不是结束，是我们从“一起上课的同学”，变成“各自赶路却还能并肩吃饭的朋友”，而那些挤在宿舍里的热闹、图书馆走廊的背书声、操场的啤酒罐，都会变成藏在心里的暖，陪着我们往新的日子里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