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住着的两位妃嫔——迎春妃和含笑妃。
迎春妃位居主殿,近来也经常被皇帝召见,可谓风光无限。胡顺七路过长乐宫时也常见到一箱箱的金银珠宝往里头搬,那都是皇上给的赏赐。如此这般,一个小婢女会找胡顺七这样的内侍求助,想必不会是迎春妃那边的事了。而且胡顺七也认得,这个小姑娘是含笑妃的贴身大丫鬟阿碧。
心头微微一动,胡顺七也懒得寒暄什么,更顾不上一夜未眠的困倦,问道:“怎么了?”
阿碧眼里已经滚出了大颗大颗的泪珠,这样年纪小的宫人总是这样大悲大喜,反倒令胡顺七有些羡慕。
“我家娘娘……正高热不退……”
“身体有恙那应该找太医才是。”胡顺七如此答道。
阿碧摇摇头,继续说道:“不行的,他们根本不理会我……”
她断断续续地解释道,前些日子长乐宫主殿那位娘娘因为嫌含笑妃向她请安时间太晚说了些难听的话,偏偏含笑妃又是个倔脾气的主,就回了对方几句。这下惹怒了对方,连太医院的人都找她们家的麻烦。
大概是话匣子开了,阿碧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迎春妃对她们家娘娘不好的事,越说越生气越说越委屈,若不是现在天刚蒙蒙亮没什么人,恐怕她早就被拉下去掌嘴了吧。
小孩子,就是这么青涩又鲁莽。
胡顺七知晓了前因后果,先仔细询问了含笑妃的症状,而后让阿碧回去照顾着自家娘娘,药的事情他去处理。阿碧对胡顺七千恩万谢,二人便就此分别了。
等阿碧走远,胡顺七才长出了口气,那个姑娘倒真是病急乱投医,他一个内侍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怎么可能劝得动太医院那些人?他们那屋的人要是有个头疼脑热要么是自己咬咬牙扛过去,要么就是用些各自家乡的土方子,诸如喝点掺了泥土的井水之类,胡顺七倒真怕自己这些同僚还没等病死就先把自己折腾死了。
不过,对方是含笑妃。
他的心头又是一动。
这个宫里,得宠的人不多,大多女子仅仅是选秀时见过皇帝一面,此后便与那个人再无瓜葛,一生都独守一宫的人不在少数。而含笑妃正是这些大多数里的其中之一。
含笑,含笑。能被取这个封号便也能想象那是位如何含蓄内敛的女子,胡顺七曾在某次当值里偶遇过那位娘娘一次。也正是那次偶遇,他觉得“含笑”这个封号并不适合那位娘娘。
遥想那日,他在宫门前注视着一位姑娘,粗鲁地提着裙子向他奔来,面上带笑,微泛红泽,如何娇俏无需过多言语。她将一串流苏放到了自己的手心里,然后又提着裙子跑掉,与这高墙灰瓦格格不入。偏偏这么一个姑娘,被取了“含笑”的封号。
当今圣上好以花喻女,却也只是粗泛一过罢了。
胡顺七不打算立刻回他的居住了,他要先去一趟太医院。
走到太医院门口,胡顺七便因为那股药味咳了几声。此时天已大亮,太医院里的袅袅药香又升了起来。胡顺七在门口略一徘徊,便走了进去。
还没走几步,胡顺七便被叫住了。
“这位公公,是要取药?”
胡顺七一直弓着后背,闻声也只是微微抬眼看了眼便又垂了下来,行了个礼后便说:“有位娘娘身体有恙,吩咐我来取点药。”
接待胡顺七的太医样貌年轻,略一沉思后便恍然大悟。问道:“可是含笑妃?”
“正是。”
“她家宫女之前也来过。”太医面露难色,“只是……长乐宫那位吩咐过,要教训侧殿那位几日……公公,我们也很为难啊。”
胡顺七明白,这些时日迎春妃风头正盛,有几个人敢违逆她的话呢?但现在他可不能就这么退了。胡顺七缓缓走近几步,对方身上的药味萦绕在他的鼻边。左右一顾后,他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包碎银塞进了对方的手中。而那太医也是脸色一变,但很快也反应过来,咳嗽了几声。
“是何处不适?”
听到这句话,胡顺七也算安了点心。回道:“我师父是身体发热,咳嗽不止。”虽然借了师父的名头,但想来他老人家是不会介意这些事的。
二人便这样走进了药房里,胡顺七顺利拿了药,虽然代价是他这几个月来攒下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