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悦

夏日的夜晚总是和白日的不同绚烂,是那极致喧嚣后的静谧。浓到极致无法晕染开的黑色在天空蔓延,直至眼睛再也无法看清。
思绪被不断牵引,却最终沉溺于这虚幻的世界。
烦躁感从四面八方涌来,闷热压抑下无处宣泄的心在此刻再也无法平静。年轻而又强大的神明也无法逃脱。
“呼——”荒长长呼出一口气,可那压缩藏在胸腔中的气却始终无法排出,涨涨的,有种不知从何说起的难受感。倒不如出去走走,说不定呼吸下新鲜空气这股气就消散了。
荒随手披上一件外衣,向院中走去。不出所料,院中早已没有人停留,这个时间都应该睡着或者也该准备睡下了吧?
荒不自觉的想到那个人,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平日里一目连总是一副温柔可靠的形象,但睡着时却格外招人爱。柔软温顺的发垂落,摸上去手感一定很好,但有那么一两根却会调皮的翘起,给平静端庄中添上几分俏皮。似乎已成习惯翘起的唇角就连睡着时也不会落下,不愧是掌管风的风神,不论何时都让他人如沐春风。早春的樱花飘落,与他樱粉色的发融为一体,但总是他樱粉色的唇勾的荒心痒痒的。
就这么看着,就会无端生出岁月静好的念头。荒觉得自己真的是快疯掉了,随之疯狂的是胸腔中那颗疯狂跳动的心。
现在自己真的应该冷静一下,荒走到池塘边,寻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皎洁的月光撒落在这些各怀心思的人身上,所有人都无处可逃。荒的影子倒印在水中,随着水波的扩散而出现波纹荡漾着,最后归于平静。
荒随手扔进去一块小石子,石子在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坠入水中扬起小片水花,破碎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缓缓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
“荒大人,既然我们之前就见过,想必不用再过多的自我介绍了吧。”晴明轻抿一口茶,笑眯眯的看着对面想对而坐的荒。
荒轻轻点头,修长洁白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环起的手臂,眼神冰冷淡漠,看不出一丝情绪。
茶室里一时间没人说话,晴明捧着他那杯茶继续喝着,保持那幅万年不变的笑脸,时不时观察一下荒的反应。如他所料,荒没有主动和他聊天的想法。
窗外的树枝交错着,汇成一副杂乱却值得欣赏的画卷。
这位强大的神明因过久的沉默渐渐显得不耐。
“今天与您的交谈很开心。”晴明站起身,倚靠着他的小白吓的一激灵,差点让脸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他原本昏昏欲睡,现在清醒了一半,他马上化为人形茫然的看着晴明,不过他更先看到了浑身冒着冷气的荒,困意瞬间消散。
晴明把扇子展开,假意扇了扇风,白色的发丝随风而动,本就精致的面容因眼角那抹红显得妖冶至极,“抱歉,暂时失陪。”
听了他这句话,荒终于抬眼,也终于用正眼看了这个把他召唤出来的阴阳师,“等下会有人来指引您的,您请放心。”说着,晴明便走出茶室,小白见状急忙跟上去。
“晴明大人,到底是谁来招待荒大人啊?是御馔津大人吗?”小白急切的问道。“可是……”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晴明笑了笑,揉了一下他毛茸茸的脑袋,“不是。”
“可明明御馔津大人和荒大人更熟悉啊?”
“我知道,但这个人我想更能让荒满意。”
小白还是不明白,晴明一手握拳抵在唇上,咳了几下,掩饰眼中不自然的情绪,“其实,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我们没有召唤到御馔津啊。”
“哦!”小白一手成拳打在另一手心,“晴明大人是个非洲人啊!这次荒大人还是月见黑……诶!晴明大人等等我……”
被突然召唤到这里,荒其实并没有什么想法和感受,硬要他说什么的话,那只有“呵呵”两字了。
直到现在,唯一能让他感到好受点的,就是晴明所说的那个人来的很快。
印入眼帘的,是那樱色的发丝,随后是那只翠绿色的眸子,奇怪的是他只有一只眼,另一只眼被厚厚的头发遮盖住,白色的绷带从发间露出。唇角上扬,露出一个好看却不轻浮的微笑,和晴明那为了笑而笑完全不一样。窗外斑驳的树影照在他的身上,本就洁白无瑕的皮肤此刻白的发光。
与他共同而来的,是这夏日里难觅的清凉。
这便是一目连了,荒是知道他的。他原本是神,为了他的子民而失去那只被遮盖住的眼睛,可这份恩情最终却被人们淡忘,这名温柔的神也渐渐消失,不被人们所知。
荒在知道这个传闻的时候,嗤笑着人类的忘恩负义,还有对那名神的惋惜。
竟然能在这里见到他,这倒是荒没想到的。现在这位神明还能如百年前那般温柔,强大,荒不禁对他产生几分敬佩。
不得不说,晴明让一目连来是真的对了。如春风般和煦的风神让任何人都对他起不了脾气。荒跟着一目连,听着一目连为他讲解,温和的嗓音能抚平所有的躁意,荒不由的认真几分。
从那之后,一直便是一目连来带领荒,作为寮里唯三的sr。除去自带的白藏主小白,他们一个是365送的,一个是月见黑出来的,地位可想而知。而且作为一个惟一一个输出sr,几乎每局对战都有荒。
最开始他并不熟悉这里,并且实力不是很高,经常和晴明被对面按在地上捶。
这时候他常常能看见这个温和的风神的一个盾竟然爆掉对面一半的血,再来一个风符直接将对面的输出收掉。敌对的阴阳师缓缓打出一个?荒也缓缓冒出一个?
看着荒目瞪口呆完全傻掉,高冷的面具裂开一道道裂纹,和往日的他判若两人。晴明常常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说:“我们寮里的辅助都这样。”
到最后,荒发现,惨的只有他和晴明两个人。几局下来,对面一看到荒,就直接一速集火让他提前下场,然后开始殴打晴明,完全忽略了白藏主和一目连。最后他们联合起来,白藏主转移一目连受到的伤害,一目连的盾打不破。光肉就算了,他们的攻击还特别高,一个暴击就快上万了。
往往和荒一起下场的晴明都会非常自豪的说:“我虽然比较非,但我能肝!”
看着晴明身上闪烁着来自自信的光芒,荒就会偏过头去,懒得看他。他的人设怎么崩的这么快?说好的老狐狸呢?
还是看一目连吧,比较养眼。
渐渐的相处,荒发现一目连真的是一个温柔到股子里的人,他能敏锐的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恰到好处并不着痕迹的照顾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一目连并不是每场都会出战,晴明都是在观察对面阵容后才考虑换他上场,而他每次上场他身旁的荒从开始的恼怒到现在的麻木。在荒第n次下场的时候,一目连思量片刻,觉得这样子下去不行,和晴明商量了一会儿,晴明最终也点点头。
这场打完后晴明给荒和一目连换了御魂,看着这套新御魂,荒心中对自己工具人的定义越来越清醒。有这么哈的御魂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他们再次回到斗技场,这次是他们这边先出手,但对面的山兔卡在中间。荒又看到了那片属于自己该呆的地方,一切都索然无味。
清风中似乎夹杂着草木的清香,柔和的风在他的身边旋转。
荒诧异的看了一眼一目连,他眼睛眯起来,对荒露出一个友好的笑,“没关系的,请放心。他的这句话莫名的让人安心,不自觉的就会放松下来。
对面一阵攻击过后,风盾破了,但挡住了几乎所有的伤害,座敷童子和晴明光荣退场。
“看你的了。”
颗颗星辰从天而降,随后便是一片白芒,唯有那风绵软吹拂着。
……
荒每次想起这个场面都会情不自禁的捂住脸,倒不是因为他当时那波霹雳无敌爆炸秀后只是将对面的山兔遣退,最后还是靠着一目连才不至于输的那么难看。
而是一目连看向他时,那含笑的眼睛中带有的信任,足以抵挡所有。
荒又向池塘中仍进一块石头,紧接着再一块,又一块的仍着。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荒一下子就慌了。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转身一看,果然是一目连。荒手中还握着一块没有扔出去的石头,现在仍也不是留着更不是。
“这么晚了,荒还不睡吗?”一目连一如既往的关心着别人,只不过这份关心在荒这里变了味儿。
“屋里太闷了,实在呆不下去。”荒回答道,确实是这个原因,但也不全是。荒已经好几天都没有见到一目连,他本来是忍了又忍,最终是忍无可忍才去问晴明。晴明最开始惊讶而后释然,“我早该想到……”荒不想知道晴明到底早该知道什么,他现在只想知道一目连去了哪里。
晴明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看向他,“荒大人这么急做什么,倒像是老婆跑了一样。莫不是您喜欢风神大人吧?”
被人戳中心事的感觉并不好,可荒的嘴巴张了又张,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这种感觉太糟糕了,关键是他竟然还觉得晴明的比喻还挺,形象的?
晴明到最后都没有跟荒说明,扇着扇子,颇有当初想见识那幅惺惺作态的模样。除了他,其他人是不可能知道一目连的行踪的。
虽然以前一目连也出去过,但从没有一次像这样久并且毫无征兆的。
这几年来,晴明竟然脱非入欧,召唤到了很多sr。可是依旧没有召唤到他心心念念的式神,今天,他连八歧大蛇都抽出来了,可还是留下了两行宽如面条的泪。听到消息前来的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看到这么一幕都懵了,一旁的小白立马喊着“晴明大人!晴明大人!你怎么了!”
荒在旁边笑出声,他靠在靠门的柱子上,方便这边打起来的时候好脱身。星熊童子和鬼切也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
“还是,没有,御馔津。呜呜呜……”
八岐大蛇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掉了,蛇魔立刻进入攻击状态,浑身冒着黑气。小白立刻挡在他身前,而酒吞和茨木一个拽着手一个抱着腿让八岐大蛇不能动弹。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何必呢?
一时间这里鸡飞狗跳,看着新搭建好的地方又要塌掉,荒不禁在心里嘲笑,“叫你不告诉我一目连去哪里了,你必召唤不到御馔津!”然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荒和一目连之间从未如此尴尬过,一目连觉得荒应该是觉得自己离开这这么就生闷气了,也罢,本来就是自己的错。而荒想的是,这个石头我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丢掉。
一目连叹了一口气,荒趁着这个机会一把将石头扔掉,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当真是幼稚极了。不过好在一目连看起来并没有注意到。
“这几天晴明大人派我外出执行任务了。我是刚刚才赶回来的。”一目连说完观察着荒的反映,荒低低应了一声,脸色更加冰冷,果然生气了。
而荒的真实内心:狗晴明,出来挨打!等会我就让御馔津别来了!
“你刚刚说屋里太闷了是吗?”
荒点了点头,下一刻,荒:!!
一缕风轻轻环在他的手腕上,瞬间来自天气的不适全部褪散,只是心跳声太大了,都快要听不到连在说什么了。
看着对方紧绷起来的表情,一目连笑着摇了摇头。“早点睡。”一目连转身离开了。荒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渐渐消失,荒心里空空的,抚上腕间,那浅绿色的风立刻缠绕上他的指尖,温润的触觉告诉着荒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
今天过节,一大早就开始布置。叮叮当当得声音把荒直接从梦境中拽出,荒抓了抓头发,真的烦死人了。
荒走出门就看见妖刀姬和鬼切等自带刀的式神,冷着一张脸看着面前堆积的这堆东西,我都成精了你还让我切菜??
另一边晴明等阴阳师正奋力拦着玉藻前,不让他碰画笔,晴明还不得不分神喊住犬神不要再追着那只猫了。
终于是安静下来了,晴明这才注意到荒。“这里还有件事劳烦荒大人。”
“不去。”荒根本连这件事是什么都不想知道。
“和风神大人一起。”
“可以。”
荒立刻应下,晴明此刻充分表演了何为皮笑肉不笑。“那便劳烦大人了。”
等荒到的时候,一目连已经站在那里等他了。微风轻起,是无法控制的心跳。“走吧。”一目连总是习惯向别人笑,从不吝啬。
这段路其实并不长,但两人都故意放慢脚目,显得这条路悠长无比。一目连仔细观察着荒,发现对方看上去没有生气的样子,他松了一口气。只是下来采购食物,并不是很重的任务,可晴明却选的地方却较远,明明刚路过的村子里有。他也没有规定时间,还专门派他们两个前来,寮中空闲的大有人在,其中的态度也就耐人寻味了。
荒也没有多想,主动拿起大半的东西,一目连每次想多拿些都被他拒绝了,一目连也只好作罢。晴明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他们,“辛苦了,但是刚想到还有几样刚刚忘了说,还要请两位再去一趟。”随后又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荒,写了一张纸条交给荒。
上面写着:晚点再回来!
这几个字飘逸至极,可以看出晴明当时到底有多愤怒。
再次返回小镇已是傍晚,昏黄的光线看起来暖暖的,在这热的飞起的夏日这点倒是可以省去了。荒比一目连高,可以看见对方尖尖的耳朵上染上一层金黄,给那张脸镀上镀上一层暖阳,本就温柔的人此时又添上几分柔和。
突然觉得好不自在,明明还是这么好看。
荒并不喜欢人类,这点寮里所有人都知道,所以一般这种任务都轮不到他来,万一这位大爷把人家摊子掀了怎么办?
交流的任务全然落在一目连的身上,任谁都愿意和一个长得好看又温柔得体的人好好交流,再加上这些事也经常是一目连来,好多人也很和他熟悉。
晴明也不打算做人了,写了好多东西,生怕他们早回来一样,有几样是前几天才买回来的,看来晴明这回是下血本了。
两人终于是走在了回去的路上,天已是完全黑了,满天繁星闪烁。
“荒,等等吧。”一目连突然叫住荒,荒不明所以,但也是停了下来。
今天对于人类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所有人都点灯上街,小镇的光亮传的很远,连这里都能照亮。不是很强,可也足以让荒看清一目连。
一目连望着荒,两人的视线不经意间撞在一起,彼此就再也没有移开过视线。荒从来都没有觉得野草能摇晃的如此好看,但和眼前的人比起来就逊色多了。萤火虫飞舞在其中,让人辨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
一目连的脸上有一层薄红,荒心想,是灯印上去的吧?
“砰——”是烟火升空炸开的声音,萤火虫立刻四散躲藏起来,偶尔一两只飘忽着,在空中划出一条绚烂的线。这声音之后,是无数细碎的光亮传开,缠连在一起,黑夜有那么一瞬间被破开了个洞。腾空的烟火,一齐炸开,千万灯火不及那一瞬,这绚烂的光将黑夜点亮,装作白天。
虚晃的世界好不真实,但眼前的这个人,真的好喜欢。“连,”荒开口,暗下来的天空时不时又燃起,这一亮一黑显得荒那张绝美很有攻击性的脸柔了几分。
“嗯?”或许对方并不常这么唤自己,一目连应的时候有一点慌乱。
“在一起吧。”
荒看着一目连愣了,好久都没有回答,他从未体会过等待是如此的艰难,一分一秒都是煎熬。荒突然觉得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也终于知道心快跳到嗓子眼是什么感受了。而当荒看见一目连张了好几次嘴都没有说出话来,是找不到什么话来拒绝自己吗?
像燃的正旺的火突然被浇的个透心凉,荒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想通过疼痛让自己清醒。“我其实是开玩笑的。”荒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来面对一目连,僵硬的扯出一个看上去是在开玩笑的笑容,即使自己看不到,但也知道假极了。
“好。”一目连的一个字又让他重新活过来,这么折腾下去,心脏可能就再也支撑不住了。荒傻愣愣的看着一目连,一目连重复道:“好。”一目连对他笑了。
!!!
一目连竟吻了上来,看着眼前对方突然放大的脸,唇上温润的触觉却不会说谎,荒不知所措。对方的吻只是轻触一下就离开了,荒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认真的。”一目连十分认真的说。
“我也是。”
荒主动吻上去,月光下,烟火中,天地间。两个相互喜欢却不敢说出来的人,终于在一起了。
……
一目连不知从何时起,喜欢上这个看上去冷漠,却时不时会显得笨拙孩子气的人。是因为对方也是如此温柔,在知道他的故事后,问的是他这百年来的孤独吗?还是他是一目连从未感受过的可靠,会主动挡在自己身前,晴明因此黑了好几次脸,可对方却还不在意的样子,让自己别担心。强大的样子让他安心,一直在保护别人,突然被保护的滋味好像还不错?
温柔克制的风神想到了逃避,虽然为了人类做的那些事情让他再来一次也不会后悔,但始终是有了一些心悸,他害怕。离开的这几天是他亲自向晴明请示的,过几天就好了,他是这么想的。
可还是无法控制的会去想着荒,且愈演越烈。这几天他也想明白了,信任就该信任到底,更何况对方是荒,他更应该相信他。
一回来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荒,看见对方竟然在玩向水中丢石头这种无聊又小孩子气的游戏。还有那个自认为没人注意到扔掉的石头,一目连其实看见了,但他出于好意没有说出来。
现在看来,心动的人又何止一个。
这漂流百年的风也找到了他的归宿。
小剧场:
晴明:荒啊,我都帮你到这份上了。那稻荷神,御馔津。(疯狂暗示)
荒:……
御馔津看着手上的两封信,一封让他千万别接受晴明的召唤,另一封让他可以考虑一下晴明。
御馔津:?
作者有话说
    越写越多,我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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