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愿》
文/苏尚景
瞎编乱造‘鬼故事’。
冥界囡都,夜晚。
今日并非以往那般冷清,街道此刻热闹非凡,周边点亮通红的灯笼挂满屋檐,喜气洋洋。迎亲队吹奏乐器,锣鼓喧天声势浩大,花轿周边几位侍女撒着花瓣,男丁也是卖力将花轿抬得很稳,花轿前方穿着喜服的一男子骑着马,拱手回应周围送来的祝福。
这幅景象,是有鬼侣喜结连理,今日便是大婚之日。
宫殿贴上喜字贴画,红香绿珠坠楼垂挂,花轿稳稳落下,从里面缓缓走出一身嫁衣的女子,新娘一身嫁衣,头覆红纱。
那马上的新郎赶紧下来走到新娘身边,侍女递过一条红绫,红绫中间系着一朵彼岸花,冲破重重障碍终究心心相印,实属不易,由此以花表意,一生一世一双人。
两位鬼侣一人一手拿着两边的红绫走进豪华的宫殿——文露宫。
……
“这位鬼友,这大婚的是谁啊?”众鬼中一男子问身旁的男鬼。
那男鬼头也不回,笑道:“能谁!当然是鬼姬文露嫁给鬼司荑璨,那鬼司荑璨在冥界爬了这么多年,身份地位和实力也算配的上鬼姬文露了。”
身后的男子点头明了,莞尔一笑,道:“是挺配的。他两在一起也是不容易,文露也算熬出头了,那荑璨也算是鬼中鬼杰。”
男鬼微微皱眉不解,道:“你谁啊!尊称不带,直呼其名号?”说着就回头想看看这没礼貌的是谁,但身后空空如也,别说鬼了,连残魂都没有……
男鬼挠了挠头,疑惑的嘟嚷道:“我这是闯了鬼了……”
接着摇头不理,男鬼跟着众鬼进了门庭,远远看到中间的场地上摆满了酒桌,上面摆满了味香四溢,鲜嫩肥美的吃食。男鬼立即寻了一处坐下来,偷偷夹了一筷子吃下,脸上瞬间浮现满足的表情。
男鬼眼神缥缈,左看右看,见周围的人都没看见,缓缓伸筷又想去夹菜……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很是有力,握住了男鬼伸出的手……
男鬼瞬间收回手紧张的看向身旁的手,那宽大的袖子被另一只手握在手中。
见男鬼收手,这男子放下自己的袖子,随着动作伴随着铃声,移眼瞟向男子手腕的铃铛,颗颗作响。
顺着手向上看,男鬼微微一惊。
眼见那男子眉眼温秀,眼含打趣之意,杏眼微睁,下垂眼却平添一丝无辜。嘴唇饱满相似弓箭型,嘴角上扬的同时,尾梢又微微下垂,给人一种他似笑,却笑的不怎么开心。
披散在背后的发丝墨色带金,左耳后系着一小戳发丝编着的一条小辫子,小辫子末尾系上了一颗小铃铛,小辫子不仅细长且隐蔽得当,如果不主意看,还真看不出来。
移眼看向男子衣着,珍贵丝绸,金色为主,印上淡黄色的旋风,宽大的袖子被男子压在背后。肩头顺着背脊飘着一条金色缎带,由风飘扬。
他腰间挂着一只很长的萧,腰身绕着一串铃铛。
再往下看,男鬼一愣,笑出声来……
……这鬼友是来搞笑的吧?
男鬼挑眉一笑,嘲笑般道:“这位鬼友来参加婚宴,衣着不体面,是看不起两位新人?给他们脸色看。”
男子低头看向自己赤脚,扬笑:“鬼友谈论我,不如说说你为什么还未开宴就动筷?可是觉着这文露和荑璨不足入眼,故意给他们脸色看?”
男鬼微愣,睁大的双眼带着些许怒火。皱眉道:“胡说八道,鬼话连篇!”
男子像是看出男鬼微怒,更是一笑,道:“鬼话连篇倒算是,但胡说八道可不算。”
男鬼一征,嘴角微微抽搐。心想这厮居然钻字眼——他为鬼自然说鬼话……
男鬼不理,这个时候厚脸皮最好。
放下竹筷望向两位鬼侣,新郎和新娘其其敬酒,和人界不同的是,人界新娘需回房等候,但冥界鬼侣需一同敬酒。
男子见男鬼不理,微微挑眉寻个座位坐下。拿起酒杯倒满酒,嗅了嗅,随即摇头,悠然道:“这酒坏了。”
男鬼听闻,转头倒酒一闻,疑惑问道:“这酒没坏。”
男子摇头,带着些许无奈道:“囡都外的梨花林,梨花刚下,味道稍显苦涩。酒存的时长短,味道不明显,如果好喝,一些花渣还存于酒中,那也显得别有风味,可这酒又不好喝,花渣多,倒显得脏乱……”
男鬼往酒杯中看,果然一些梨花渣还存于酒中。举杯喝下,的确味道稍显苦涩……
那男子一笑而之,放下酒杯,拿起酒桌上的文书,随口问道:“鬼友如何称呼?”
男鬼见男子翻着文书,自己也微微仰脖子看去,随口一答:“在下鬼卒秦图。”
男子点头明了,没再回应。翻着文书到一张,那张纸上面印着几个大字————冥界富贵排行榜。
男子看了许久,疑惑道:“这富贵排行榜第一的鬼帝曼殊是谁,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秦图拿过文书一角,看到上面第一名印着四个大字——鬼帝曼殊。
秦图放开答道:“新晋的鬼帝,名号曼殊,才来两个月,实力不错,很有钱。”
男子点头,道:“才来两个月就为富贵排行榜第一名,看来的确很有钱。”
秦图啧一声,说:“可不是吗,新帝上任,人家还是天界的神仙,来冥界做地官。”
男子挑眉,微抬头,道:“天界的神仙来冥界做地官,为何?”
秦图随即摇头,敷衍道:“不知道,只不过现在是鬼了。”
男子点头,翻着文书到最后一页。这富贵排行榜的最后一名明晃晃的显着四个大字——鬼君邪曲。
秦图晃眼也看到,随即嘲笑道:“这鬼君邪曲也是奇鬼,财富居然比一个鬼使的都少。现在可真是又老又穷又懒的老穷鬼了。”
男子挑眉一笑,笑道:“虽然这鬼君邪曲又穷又懒,但还不算老吧?”
秦图听闻随后一笑,讥讽般道:“不老?一个开天辟地就存于世间的风精,现在都不知道多少岁数了,说不定已是和白发苍苍,皱纹横生的老头子了呢。”
男子听闻,摸了摸脸,也放下文书看向秦图,缓缓道:“难道你们都是认为鬼君邪曲是一个白发苍苍皱纹横生的老穷鬼?”
秦图挑眉,道:“不然呢。”
虽是问句,但语气却明显在说‘当然了’。
男子微愣,随后一笑,道:“也罢,他的确年龄有些大了。”
一场不算欢快的聊天终于结束。
话音刚落,那边鬼姬文露和鬼司荑璨提腿而来,两人脸上满是笑容。
鬼司荑璨走进,拿起酒杯望向一桌的宾客,道:“感谢诸位鬼友前来参加我和文露的婚宴,以后有本司帮的上的忙尽管说,本司定当全力以赴。”
酒桌的宾客都说笑着,互相插科打诨。
文露晃了一圈宾客,看到一身金黄衣着的站在一位宾客身后,明显是被挤出去的。
因为是夜晚,即使点着灯火也有些看不清,定眼仔细一看这才看清面容,鬼姬文露反应过来,还没说出话便被截了过去……
那男子微微一笑,他道:“此次前来准备的急,所以只拿了一条东海的鲛人泪穿成的首饰,别嫌弃。”
鬼姬文露接过手链,每颗鲛人泪选润饱满,通体透明。鬼姬文露张嘴又想说话,可又被截了过去……
男子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提腿离开,道:“礼我送到了,就先走了。对了,祝你新婚快乐。”
望向远去的男子,身边的鬼司荑璨疑惑问道:“你朋友?没见过。”
鬼姬文露摇头,拉着荑璨走向下一个酒桌,道:“不认识。”
她哪敢说认识,人家乃鬼君邪曲,自己曾经的主子。虽然自己现在已然是冥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鬼姬大人,虽然那位鬼君邪曲从鬼神变为圣君,又为鬼君,命运多舛……
但这都改变不了她鬼姬文露曾经在邪曲旗下做鬼差的事实……
……
囡都大街。
这位鬼君邪曲赤脚走在冰冷的街上,右手抛起苹果,苹果在空中旋转后又稳稳落入手中,接着又是一口咬下。
想起方才秦图说的话,着实让他一阵头痛。想着他堂堂鬼君邪曲怎么就成了百灵口中的老穷鬼了?虽然他的确年龄大了一点儿,稍微穷了一点儿,又懒了一点儿,但这并不就代表他是老穷鬼吧?
无奈苦笑,摇头不再去想。
望向囡都大街,热闹非凡,他忽然摸了摸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家了。
鬼君邪曲拍了拍头,怨自己自从两个月前因为受伤昏睡,直至今早才醒过来,苏醒来时感觉脑袋疼痛难忍。自己好不容易抑制住疼痛,来鬼姬文露这儿参加婚宴,此刻又疼了起来,忘记了回家的路……
兜兜转转到了囡都城外,来到梨花林,梨花林的最深处有一座山,山的最高处是他的住宅。
上山的路同样迷迷糊糊,一条路走了好几次才回到自己的住宅。山顶上只有一座住宅,住宅用竹木建成,通体为青绿色,看着使人舒心。
住宅屋檐上悬了一个风铃,风铃通体为金色,随着微风叮叮当当,清脆作响。
邪曲来到门庭前,门庭里出来一女子,女子眉眼清秀,眼含淡然之意。她身着素衣,里面一身灰色丝衣,外穿一件青绿色的半袖外衣,头发半绾与脑后,其余的头发服帖的待在她背后。
女子微鞠躬,道:“回来了,邪曲大人。”
鬼君邪曲点头,进了屋里。
放眼望去,果然!
一盆温水放在地上。邪曲上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抬腿将赤.裸的双脚伸进温水里,温热的水包裹的双脚,顿时缓解不穿鞋的冰凉不适。
邪曲忍不住叹息:“唉,你不知道,还是家里好啊,外面不仅冷,那婚宴上的东西也没什么好吃的,全是大鱼大肉没半点素食,真吃不下去。”
名为佟靓的女子上前准备帮邪曲洗脚,但被拦了下来后问道:“吃饱的话,不如我去烧点吃的?”
鬼君邪曲连忙摇头拒绝,他可不想吃佟靓煮的吃食,他愿饿死也不想吃佟靓煮的。
佟靓无言自然明白邪曲心思,只身离开,还是去做吃的了。
佟靓刚离开,门庭外来一人,左手持一本厚重文书,右手持一只笔,乃鬼司。穿着明显一身鬼司打扮,一身白色官服,上印着淡金色的蔷薇花,头戴官帽。
那鬼司看见邪曲,眼里泛出精光,急忙喊道:“谢天谢地,你老终于醒了!方才文露大人说你醒了我还不相信呢!”
鬼君邪曲提起嘴角一笑,回道:“那多谢维涁了,你这两个月不来,我还以为我‘死了’呢。”
说完,鬼司维涁有些手足无措,说道:“嘿嘿,我……我这不是忙吗。”
鬼君邪曲嘴角一撇,心想他要不是今天醒了,维涁也不会来看自己一眼……
鬼司维涁陪笑看着他,鬼君邪曲忽然感觉浑身鸡皮疙瘩冒出来,揉眉无奈道:“说吧,有什么事?”
话音刚落,鬼司维涁眼里又冒出精光,连忙道:“是这样的……我这儿还愿薄里记录了一小鬼,他曾许下愿,现在愿成,他却一直没还愿。这愿成又不还愿,听说鬼帝曼殊那边派了旗下鬼差前去捉拿那小鬼,后果可能有点严重。”
鬼君邪曲身形一滞,随即道:“那小鬼还愿时间还有几天?”
鬼司维涁嘴角下拉,无奈又着急道:“早就过了,停滞期只有七天,现已经过了四天,只剩三天,这三天如果那小鬼还不还愿,可能就要被带回消散魂魄,灰飞烟灭。”
鬼君邪曲微微皱眉,又道:“他为何不还愿,是有什么苦衷吗?”
鬼司维涁摇头,道:“不知道啊,我去过他家,没找到他,招魂也招不回来,应该是不愿回来。”
鬼君邪曲点头明了,道:“嗯,这事儿我会去看看,你也别急。”
鬼司维涁点头,将手上的本子放在桌子上,道:“这是我的还愿薄,里面记录了这近五百年里众灵还愿之事,我手抄了一份在我哪儿,这本是原书。”
鬼君邪曲拿起还愿薄,翻来随口问道:“你怎么这么紧张那小鬼?”
鬼司维涁叹息,道:“那孩子我曾经认识,挺可怜的。我与他交谈过,是个不错的孩子,我想着他这次把愿还了就给他选个好出处投胎,那想到会这样……”
见鬼司维涁伤心的模样,邪曲问道:“那孩子叫什么?”
鬼司叹道:“南宫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