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
房子塌了。
徐千理脚步慢了两下,嘶声道:“阿阳——”
桑柔心中一沉,脚下不敢慢半分。徐千理声泪涕下,也知道自己现在处在何种情境里,哭归哭,速度也只是稍慢,一步三回头,勉强算跟上了桑柔的步伐,没有拖后腿。
饶是如此,两人还是被沙匪头子追上了。
他长得魁梧雄壮,身手却是非常之好,不像是那些野路子。
桑柔看着他从天而降,挡住了两人的去路,向后退了一步,将徐千理护在了身后。
奔跑途中,桑柔原本贴身放在衣服内的玉坠掉落了出来。桑柔立即抓起来放回衣领内。然而已经被他看见了。
沙匪头子并不急着打到两人,反而是看着桑柔,目光缓缓向下移,盯着她胸前的玉坠,脸上忽然露出笑容,哈哈狂笑,笑得十分癫狂,让人看了有些发惧,他边笑边用他那粗犷的声音道:“果然!果然!”
他笑了好久才停下来,盯着桑柔一句一字道:“果然就是你。”
徐千理再迟钝也反应过来时怎样一回事。
他就是冲着桑柔来的!
桑柔闻言,默然不语,眉头微微锁起,但这一点表情实在是太淡,一眼看过去,几乎是面无表情。然而徐千理明白她这个样子,正是不耐烦和愠怒的样子。
桑柔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那发簪在她手上转了两圈。
沙匪头子道:“你不会想用这破木棍和我打吧。”
这发簪是红木做的,质量很好,然而这发簪再好,也不过是木头做的,被沙匪的大刀砍了一刀,桑柔闻言,手上的力气加重了些,那木簪承受不住,直接断了。
“……”
沙匪头子:“哈。”
桑柔道:“当然不用这个和你打。”
沙匪头子挑起眉,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桑柔也回盯回去,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他也跟着紧逼一步。
徐千理与她默契至极,桑柔只是退了一步,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沙匪头子道:“你们两个……”
话未说完,只见徐千理向旁边一扑,接着翻滚了好几圈,直接没入半腰高的草丛消失不见。
桑柔果然把两截木头扔到一旁,向后退了一步。沙匪便紧跟一步。即使没有给他造成伤害,也转身就跑!
那沙匪头子果断得很,见她转身,一手伸过来探向她,眼见就要抓住她的天灵盖,却不知从哪里忽然窜出一辆马车!直直地冲进桑柔和沙匪头子两人的中间,隔开了二人!
板车上的稻草都已经被扫下去七七八八,只剩极少的量,而徐千理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趴在上面,整个人都还是懵的,没有反应过来。
桑柔道:“陈伯!”
陈伯道:“上来!”
桑柔果断翻身而上!陈伯甩起手中马鞭,狠狠抽向那匹马,那马嘶叫一声,登时飞奔扬长而去。
几名沙匪在后面匆匆跑来,手里还拿着弓箭,见状拉弓便要射。
沙匪头子举刀拦住了他们射箭的动作。那沙匪道:“老大!”
他“嗯”了一声,抬手把一直围在脖子上的围巾扯了下来,露出从他左边下颌一直到锁骨,消失在衣领内的长长的一道刀疤。他道:“回去禀告,就说,找到了。”
陆家女,找到了。
沙匪一点头,收弓往回走了。
待身边的人都走干净了,沙匪头子还留在原地,道:“还不出来?”
只听四周静悄悄的,片刻之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旁边的草丛摆动不止,只见一个身影从里面冒了出来,搓着手,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道:“沙将军,她她她,这……这怎么是好?!”
沙匪头子正好姓沙,名叫沙鹰,人如其名,就是西边边境的一只鹰,看上的猎物从来都要不择手段的弄到手才肯罢休。沙鹰本来是板着一张脸的,闻言,玩味地笑了出来,转头看着身边的人,目光越发的深沉,笑意也越来越深,却不达眼底,若是不看他的下半张脸,那双眼睛就如鹰眼一样,冷漠而锐利,隐隐之中还透露着杀气。他道:“从没哪个叫老子将军。你倒是第一个。”
他不过是一个在大陈和西戎边境来回流窜的沙匪,从过路商人手中讨生活。沙鹰没什么道德底线,也从来不像那些侠匪一样,什么女人老人孩子不杀。当年西戎和大陈打仗,哪来的那么多的底线,见谁杀谁,杀了才有活路,心软只是让自己死得更快罢了。他这十几年,提过的人头,手上沾的鲜血,他自己都数不清楚,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万劫不复十恶不赦就是用来形容他的,他这样的竟然也能被称作一声将军,当真是可笑。
周学觑着他的脸色,紧张的心脏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沙鹰目光如利剑一样盯着他,周学能清晰地感觉到冷汗从额角渐渐流下来。他灯会那日卖焖薯看到桑柔身上戴着的玉坠,就想到了她是李徵他们要的人。他在定阳多年,早就没了任何能力,便想借沙匪之力,擒住桑柔。不料本来以为不过是惹上了一个小角色,谁料他竟找上了定阳周边最狠的一个,桑柔还跑了。他吞了吞口水,道:“那是当然,找到陆家女,李大人定然会大谢您的……”
话没说完,沙鹰眯着眼睛,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着他,笑容比刚才看起来可亲多了:“我喜欢。”他说完,手里把玩着他那把大刀,漫不经心地说:“放心,她跑不了。”周学看着他的笑,心中也渐渐放松下警惕来,嘿嘿地憨厚笑了。
两人看着对方,声音越笑越大,越来越大,树枝也跟着抖动。
然而他只笑了两声,声音忽然消失,刚才还爽朗的笑声,现在变成了破败的风箱,只能发出“嗬嗬”的气声,他猝然瞪大双眼,眼中的笑意都没来得及消下去,周学抬手死死把住脖颈,想要阻挡鲜血,然而沙鹰一刀连带着他的喉咙全部砍断,脖子只剩一层皮肉,他想跑,不过踉跄地走了几步,再也走不下去,身体忽然直挺,扑通一声,向前倒下,死了。
沙鹰走到他身边,从他身上扯下来一块布,捏着上面的油渍,嫌弃地“啧”了一声,然后用边边角角没有脏了的布把血擦净,然后扔到了他的身上,从头到尾,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