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难过吗？是不可能的。
可若说她难过，徐千理也把握不准这是否真的能不能叫难过。
她看到青青那越发轻蔑的眼神，自己也被她这个问题问的心烦意乱，干脆一挥手道：“你小你懂什么？”
青青孩子心性，徐千理这一通胡搅蛮缠，又是带偏话题直接转到了年龄问题上，果然瞬间就忘了刚才自己在问什么，立即反驳道：“谁说的！我都已经九岁了！”
徐阳也是九岁，这女孩比徐阳看起来身形小多了，一眼看去不像是九岁的，像是六岁的小姑娘给。
徐阳……
阿阳……
徐千理想到他，心中一酸，鼻头也一酸，眼前开始泛起水汽。她眨了眨眼睛，把眼泪憋了回去，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说道：“九岁很大吗？你阿英姐都没有我大吧？”
青青气鼓鼓的，想不出来如何回驳她。
毕竟这说的是事实。阿英姐今年算满了也才十三岁。
眼前这个外乡来的姐姐，一看就比阿英姐高大很多，一看就是大孩子了。
阿英却忽然问道：“这位……姑娘。”
徐千理道：“我姓徐。”
阿英道：“徐姑娘……徐姐姐，你就没有想过嫁人的事情吗？”
徐千理一怔，她好像确实从来都没有想过嫁人这一回事，从前许夫人经常提起这件事情，和她语重心长地说女孩子要尽快嫁人才是。每到这时候，她就会嘻嘻哈哈地打哈哈过去，实在是逃脱不开，就抱着许夫人的手臂，撒娇地说还远，还远，她还想在家再多留几年，陪伴她和爹爹。
徐夫人也就随着她去了，偶尔只是会嗔怪一句道：“留什么留，你整日气你爹爹，你还想留下来？”
徐千理就会哈哈地笑过去，不以为然。
她在定阳呆了快十六年，这十六年里，很少有人会指着她说：“啊！徐千理你为什么还不嫁人？！“也没有人敢。
她就以为她真的不用嫁人，好像这些事情真的和她没关系一样。而且定阳那样偏僻，就算嫁了人，也不过是这家到那家，两家之间最多是隔了两条街罢了。徐千理也没有生出多少嫁人了就要离家的实感。
就这样跟在桑柔身后，日复一日地，调皮，长大，最后……失去全部。
可是到了这里才发现，似乎十二三岁嫁人是非常常见的事情，而且多数女孩子还不会留在本村，会因为一点点彩礼，被送到隔壁村，甚至更远的地方，去和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人生活。反而是她这样，定阳那样的，才是不正常，不常见的。
“……”徐千里道，“我确实还从未想过，嫁人这条道路。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不要走嫁人这条道路。”
这个回答着实让阿英和青青都惊到了。两人对视一眼，说不出话来，许久，阿英才问道：“那徐姐姐将来做什么呢？”
女孩子除了嫁人还能够做些什么呢？
这个问题着实困扰着阿英和青青。青青不想嫁人，但是她竟然目前只有这样一个单纯的“不嫁人”的想法，除却这个想法，将来做什么，还能做什么，她好像从来都没想过。好像想了……也还是不知道做些什么。
徐千理深深吸一口气道：“不着急，现在不知道，不一定未来也不知道。”她看着阿英和青青稚嫩的面庞，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说话声音也变小起来，“不怕，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不急于这一时。”
阿英摸了摸青青的头，低声道：“青青，听见了吗？”
青青对于这个答案并不能完全理解，也没办法理解，闻言，只能低着头，使劲地用手指去绞她的衣服，最后勉为其难地点点头，然后又抬头问道：“那这位姐姐，你就没有什么喜欢的人吗？”
“喜欢的人？”
“就像是阿英姐啊！我就很喜欢阿英姐！”
“……”徐千理沉默了好久，反问道，“你会想和她一直生活吗？”
青青想也不想答道：“我想和阿英姐一直一直在一起！”
阿英惊讶地捂起嘴，脸上浮起两片红云，娇嗔着打了打青青的肩膀，偷瞄徐千理一眼，然后道：“青青，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可我就是喜欢阿英姐！阿英姐会带我玩，会在那个人想打我的时候保护我，会给我送好吃的。阿英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她一连串的夸奖夸得阿英喜笑颜开，合不拢嘴，还要保持矜持，道：“你是我的妹妹啊，我当然要这么保护你！”
青青一下子扑到她的怀中，在她柔软干净的布料上蹭了蹭脸，想起她过几日就要离开嫁人的事情，心情低落起来，转眼又愤愤道道：“阿英姐！要是你嫁过去，对面那个臭家伙欺负你，到时候你告诉我！我替你去打他！”
阿英点头：“好啊。”
说完，青青转头一看，徐千理正看着她们两个，眼神放空，不知道在看向何方，似落在了她们身上，又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青青感受不到她情绪的细微变化，问道：“姐姐？”
徐千理被她的声音惊醒，眨了眨眼，像是大梦初醒一般，僵硬地转了转脖子，看过来，然后缓缓摇了摇头，道：“我没有。”
青青迷糊了：“没有什么？”
徐千理道：“我不喜欢……”
“嗯？”青青凑近一点，从下往上看着她。
“我没有喜欢的人，我也不喜欢，我不能喜欢……”她嘴唇蠕动了两下，终于说出了完整的话，“我不喜欢……她。”
青青：“她是谁啊？”
“千理。”
徐千理猛然抬头。
青青脆生生地说着话，转身一看：“谁呀？”
阿英也跟着去看。
两人皆是一怔。
桑柔站在四人身后，一只手里拿着许多干粮，另一只手还拿着两个热腾腾还在冒着白气的热包子。
青青道：“好漂亮哦。”
桑柔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把多出来的这几人一一扫过去，道：“这是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