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许欺霜
北方的冬天越来越冷了。最近的雪势也是越来越大了，门前的积雪足足积有一尺多厚了。正吃着酒席的时候，父母在闲谈间突然提到了你的名字，正心不在焉听着他们谈话的我一时间有些愣神。回房之后我便提笔写下了这篇信
我还记得在几年前的冬天你来我这里的时候，你这个南方长大的孩子还在向我抱怨为什么见不到北方的鹅毛大雪。
我当时是怎么回你的呢？我记得我当时承诺你说，“等明年雪下大了的时候我再带你一起来堆雪人”，当时的你牵着我的手眼里闪烁着亮光，像一个讨着了糖的孩子一样兴奋的跟我说等到明年大雪的时候一定要带你来
确实，那一年是异常罕见的年月。本来连年大雪的北方在那一年的冬日却没有飘过一丝雪花。当时的我，觉得是你的到来让我这里的冬日温暖如春。也是，在遇到你之后我觉得冬日已经过去，与你相遇的每一天都是温暖的春日
那年的春节因为你的到来过得格外热闹，父亲母亲因为自己未来儿媳妇的存在笑开了脸。我还记得当时刚说要带你回来的时候，连不识字的母亲也口述让父亲写在信里问我未来的儿媳妇儿喜欢什么，信到了以后，我第一时间将家书分享给了你，当时的你，看到母亲话语里透露出的紧张愣是让读信的你羞红了脸
那年大年三十的晚上，咱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母亲在席上带着期盼的眼神问咱俩什么时候准备结婚，一向要保持家主威严的父亲也偷偷的侧耳听着我俩的答案，但是父亲不知道的是其实我们大家都知道他在假装看着电视上的春节联欢晚会，也都知道其实父亲心里也十分好奇。
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在席下紧张的偷偷握了握你的手，手心渗出了些许细密的汗珠，你转头带着些许调笑的眼神看向我的时候，我不知道是那里来的勇气站了起来告诉父亲和母亲说我们明年就要结婚了。是了，那一年就是你在西洋留学的最后一年。我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筹谋我们的婚礼了，我当时就想等到你明年毕业回到中国的时候就向你求婚。
席上的你听到我铿锵有力的声音宣布我们明年就要结婚的时候羞红了脸，狠狠地在席下将我的腰拧了一把，然后害羞的说，“我可没有答应你明年结婚呢，你你……”。许是少女的娇羞让你说不出接下来的话，而你的未尽之言其实我都听懂了。我跪下来掏出我早就准备多日的戒指认真的盯着你的眼睛，看着你眼里闪烁的泪光郑重的对你说
“请问许小姐愿意和陈先生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天吗”
听到我的求婚之后你有些愣神，并没有想到我真的会想你求婚。你羞涩的答应了我，你当时令我至今不忘的“我愿意”还仍旧回荡在我的耳畔，父母的祝福让你更加害羞了。回房之后你将头羞涩的埋在我的怀里，双手轻轻的捶着我的胸膛。声音闷闷的一点一点的回忆我们的过去。
可惜的是以前觉得甜蜜的一字一句现在如同刻刀一般深深地在我心中留下了伤疤。
过完春节之后，你踏上了前往西洋的船，而我也在为我们的未来而努力。未来可期，那时候是我们最好的状态
可因为单位的繁忙，我渐渐的给你寄去书信的频率越来越小，有时甚至一月仅仅有一封信被送往远在西洋的你。当时的我焦急的为了我们的未来而努力着，却忽视了当下。
是什么时候你开始不给我寄信了呢，那是六月间的一天，我好不容易从繁忙的工作中抽出一点时间将这几日熬夜给你写去的书信投入了邮局的信箱中，接着便继续投入了手头上的大工程，因为手头上的大工程进入了最重要的关头，我也因此越来越繁忙。也就渐渐忽视了你已经四个月未曾给我寄来书信。
等忙完手上的工程是才惊觉已经四月有余未曾收到你的回信，我匆匆的在工程结束的时候赶紧又写了一封书信向你解释最近的繁忙
并没有在信里告诉你的是我已经买好了即日前往西洋的船票，我希望能够给你一个惊喜，为此我特地前往城中你最爱的那家糕点铺排了许久的队给你带去故乡的味道。
我特地去找身边去过西洋的同事问了西洋那些有意义的景点，我想同你一起慢慢的去看那些景色，我想陪伴在你的身边。
而恰好，结束掉这个大工程我有月余的假期，有足够的时间去陪伴你，除此之外我还想趁着这次机会去你家提亲，订下我俩的婚约。
开往西洋的船恰好在五月的第一天抵达了，我提着给你带来的糕点休整了一下便直奔你的学校。那时你正好从学校出来，月余未见，你的身影逆着光夕阳清浅的在你的身旁晕染开来。我的心跳无端加快，想要将你娶回家的心思愈发的强烈。
那时的你惊喜于我的到来，与身边一同出校门的同学交代了几句便直奔我而来。我向你解释了来因，听到这个消息你欣喜的扑倒我的怀里，嘴里还在小声的念叨着要带我去哪里玩。
接下来的半月有余里，我带着你走遍了西洋的每一个值得纪念的角落。我们一起漫步在西洋的街道上，路边的梧桐树被风吹的哗啦啦的响，风吹起你的秀发，那一刻我似乎看见了整个夏天。
我们会为了看一眼海上日出，在天没亮的时候就一起迎着朝露在海边的港口一起闲逛。
我们会一起去图书馆看书，然后在门口互相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底看到无奈，一起等待着大雨将整个城市沁润。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我们的感情愈发深厚，带给故乡的糕点也早已吃完，我打算启程回到家乡向你的父亲提亲了。
离别的那一天，我亲手给你戴上母亲留给我的据说是传给家里媳妇的玉镯，你戴着玉镯绾着被风吹散的头发，我的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但是现在还早，我等待着，等待着将你娶回家的那一天。
回到家乡后，我先去单位分的房子整理了一下自己，拿出自己准备了许久的聘礼准备去你家提亲，可领导收到我回来的消息之后先将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领导告诉我，我上次做的工程很不错，这次上面想要我去参加一个为期三年的保密工程。领导语重心长的告诉我这是一个好机会，希望我好好考虑一下。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了整整一宿最后我决定接下那个工程。我知道，我的家境远远比不上你，此次提亲你的父亲不一定能够看得上我。而眼前的工程，我明白，结束之后我在业界的地位肯定会拔高一层，起码能够在挂的上名。再去提亲的话，伯父一定会答应的。
那时的我满心满眼都是我们前些日子的甜蜜，也许是这些给了我信心，让我觉得我们的感情一定能撑过这三年。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那时的自己实在是愚钝，想不明白再好的感情都会被时间消磨这个事实。
那时的我立刻在书案前提笔给你写下了信，告诉你我即将参加一个大工程，可能三年之内无法与你联系，并在信里附上了我对你我未来的展望。
现在想来，自己当时还是太过年轻。
寄出这封信之后，还未等到你的来信。为期三年的保密工程已经开始了，做工程的日有些令人疲惫。在闲下来的日子，给你写信成让我最期待的事情。
就这样一年间我们断断续续的联系，感情依旧未曾改变。
到了工程最重要的时候，往外写信彻底被禁止了，因为发现了有人在信件中悄悄地往外透露信息，研究所也彻底戒严了，连出门都成了件奢侈的事情。
终于，熬过了研究最艰苦的那段日子。工程也渐渐开始收尾，因为是核心人员暂时还不能够让我们离开。不过已经可以允许慢慢的往外寄信收信了，只是检查比最开始严了些。
我迫不及待的去问相关人员，在这些日子里有没有我的信，他笑眯眯的问我还是来拿未婚妻的信啊，是的，在这些日子里大家都渐渐的熟悉起来。也知道我有了未婚妻，都爱那这件事来打趣我。
我从那里拿来了十几封信，翻找了一下。却没有翻到一封你寄给我的信，顿时，心里一凉。只得耐心的一封一封拆这父母给我的信。
当拆到其中的一封，上面写着父母对我的担忧，末尾还有一句话更是让我感到悲伤。
“欺霜已经和什么沈家的大公子定了亲。”
沈家的大公子我也知道，与你家世相当，更巧的是同你在同一个学校留学。我本是对你我的感情笃定，想到你未曾寄来的书信，心凉了半截。
我赶忙写了信给你，识图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果答案不是你亲口告诉我，我便不会相信。若是伯父强行给你订婚，我一定会前去抢亲。
我焦急的等待着你的回信，连手上工程的收尾都有些错乱了。领导特地私底下问了问我的情况，我有些愧疚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了整个工程组的人，便主动调整了心态跟领导说了自己近日的情况，领导未曾说我什么，只是拍着我的肩膀叹了口气。
在临近结束的时候，我收到了你的回信，信上只有短短两个字——抱歉。
当时我便明白了，我本以为我和你的未来可期，如今却想不到竟然止步于此。
其实当时心里已经有了些许判断，此时收到你的信心里更是亮如明镜，我早就知道，你不想的事情伯父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强迫你。
如今收到你和沈公子的结婚邀请，甚感荣幸
我还记得曾经在你我调笑时，你曾问过我，“如果我们俩最后不是和对方在一起怎么办”。我当时告诉你，那我一定会提上你最喜欢的东西，到婚礼现场给你献上最诚挚的祝福
说到这里，我记得你和他的婚期也是定在明年春天的时候。我收到了你给我寄来的帖子，可因工作繁忙无法前去。望谅解
在这里，祝许小姐和沈少爷新婚快乐
至此，我将献上最真挚的祝福。
陈轩
写于一九五七年十二月七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