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悲

第一章
正值初夏,春寒未消,是卯时,天要渐亮了,但师傅不能来。
苏一看着山门,自从他被抱来已经十六年了,日子虽然清苦但是却快乐,种田锄地,打坐念书。但今天他得离开了。师傅重病,形如枯槁的躺在床上,师傅说他这是劫数,他活不了多久了。
但是苏一怎么能相信,师傅连蚂蚁都存一颗仁爱之心,又怎么会因为所谓劫数死于病床呢。他走进小但干净的书房,读了许多师傅存下来的书籍,青经说,北有南草,可招阴魂重回人间。
小师弟说就算是真的,又怎么能让人轻而易举找到。
师傅知道了并没有说什么,他只说,寻南草也好什么也好,我不管你,但你去了之后也去找另一样东西,找不回来就不必回来了。
我问
苏一问“是什么”,师傅眼中已不复当年清明,他大概是看不清周围了“道,这是我最后不能教你,得靠你去寻找的东西”
道,师傅给的书里面说的太多,什么道法自然,道散形为无之类等等,师傅说话实在奇怪。
青绿色的苔藓掩盖住了山门往日的辉煌,这里只有三个人了。
苏一背着包袱离开了。
他不知道北究竟是哪个北,八荒太大了,他将师傅给的剑收起放到背后,一路使用急行咒向北边的镇子一路过去。
他打定主意了,遇到村庄便停下寻问,也许能有意外之喜。他先前已用六爻,将铜钱置于竹筒中摇卦,风地观之风雷益,卦意此去绝不能草率,慢行览周必然能得想要的因果。
“轰轰”打雷了,原本晴空万里,现在灰云密密麻麻堆上了天空,要下雨了,苏一本想使一个避雨咒,但是怕吓到路人为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便放弃了。他一路扬着衣袖遮住面,挡挡雨,一面想找个落脚处先避避雨。
山间小路渐渐变湿,泥巴稀软,沾脏了他的鞋袜。
一抹红色划过眼前,他将掩盖着面孔的衣袖放下,望见了,是一把伞,在不远处林中,一座孤坟旁边,插着半大的红伞。他踏着步子走向前去,拾起红伞,鞠一躬说道,“您可将伞借于我这一行路人”。
“恐怕不好”远处山坡枫树下避雨一白衣俊俏男子远远传音来。
苏一回头“为何”。
“你不知道这把伞的缘故”白衣男子面带浅笑,但眼中没有笑意。苏一感觉很古怪。
“这把伞是一个新寡妇为死去不久的丈夫遮雨的。”他示意了一下红伞旁孤坟“我前几日刚要入这座城时,发现一个女子在这坟前絮絮地哭,但人影却突然不见了,这女子身有人气,又怎么会突然消失,我心中困惑,便在这等,可是我实在是一个懒人,刚等一会儿就困了”
“这确实太蹊跷了,谢公子提醒”苏一道谢。
“你是道门中人吧,你若不介意可同我一起进城看看?在下归元,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
“劳烦公子,在下俗名苏一…”
“救命,救命啊”恐慌微弱的女声远远传来。
归元和苏一运起真气飞奔而起。
被絮状气体包裹着几个黑色浑浊影子,缠绕着着黄色麻衣的女子,黑气从女子露出的皮肤上隐隐渗入血液,女子面色如黑。
归元握住手指,手背相碰打起手势,将周围清气聚起,逼退黑气。
苏一施了一个清心咒,又将真气打入女子后背,黑气放佛没有神智,逃离了女子身体,消散在空中。
“你是那个在坟前哭的寡妇?”归元惊讶的问,“你怎么知道?”苏一已经将女子扶坐起来,靠着树。
“鄙人见过你,这不是重点,夫人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又去了哪里?”归元凝重着神情。
女子顿了又顿,眼中露出恐惧“奴家进了那城,有一样东西将奴引了去,瞧见了了三扇大门,上面刻着三清的画像,实在害怕极了,三清岂能乱供奉,而后便推开灵宝天尊的那扇门进去了,周围黑魖虚一片,隐隐有风声吹动的声音,但甚是奇怪,奴双眼竟是清清楚楚看见里面有什么,四个刻着符文的柱子各占一角,从下向上延伸,不见尽头,原本我进去的门也不见了,简直不辨东南西北”
“然后奴家便一直向前走去,不知时间,不知多久,奴渐渐感觉到一丝微弱光芒”女子伸手拿出怀中物品,是一块通体明黄色的东西,像是玉一样。“就是这个”
“舍利子!”苏一归元同时说道。归元说“夫人能回来,恐怕多亏了此物。”
女子苦笑“再然后便是公子们看到的,不知是什么妖物”女子掩面而泣“奴家与丈夫才新婚两年,公婆死的死去的去,实在实在…”苏一将手帕递给女子,“天将黑了,夫人可带我们去能住的地方吗”
女子这才想起,连连点头,“公子随我来”女子要起,腿却软了,将欲倒下,苏一扶住女子,“夫人不介意,小道可背夫人”
女子点头道谢。
下了山,左转穿过绿色麦田,已是黄昏了,麦田没什么人,又过了几个村庄,衣衫褴褛的人们靠着低矮的土墙说话,看到苏一一行人,眼中掠过恐惧不解与疑惑,便都恐慌散去关了门户,连瘦弱的黄狗都蔫不拉几的卧在拐角一动不动。
走到村子尽头,和之前所见土屋差别不大的屋子便是女子所住处了。
女子将家中余粮都从土罐掏出,用灶煮了稀粥,又把晾在麻绳的野菜用热水温温,便端上来了。
苏一并没有辟谷,还需要进食。“还没问夫人叫什么”
女子犹豫了一会儿,奴父亲在时叫奴昭华,公子叫奴昭华吧。
夜深了,苏一睡不着,今天发生之事实在太奇怪,这个女子也没什么奇特的地方,为什么会意外进入那地方,又得到舍利子呢。
苏一翻身轻声上了房顶。
归元随后也来了,“苏君怎么想?”
苏一“不知,”
归元“苏君来这为了什么?”
苏一“为寻一物”
归元“鄙人也是来寻一物”苏一不语归元不介意,“为了龙泉剑”
苏一心中震惊,北有南草…与龙泉剑并生,乙木庚金有情,是利刃带剑气。
归元从怀中掏出残缺卷轴,“苏君看。”
原本一无所有的卷轴陡然出现了一个画面,一把剑被藤蔓缠绕住。
“这是鄙人先祖留下,若剑在周围,其中必然显现画面”
苏一回道“为什么告诉我”
归元将卷轴给苏一“今日形情苏君已见到,鄙人一人不能拿到,鄙人也知一句话,南草与龙泉剑并生,不如你我二人合作,将其拿下,南草给你,龙泉为我,你若要借龙泉,我也必借于你”
苏一沉默半晌“好”
“那我们二人发心誓,一同拿到,一同分享。”苏一赞同
心誓发完,归元莞尔一笑,“那鄙人先睡了,计划明日再聊,懒人不适合熬夜”归元打了个哈欠,便下去了。
不管是真是假,苏一决定博一博。
如梦
苏一隐约见到了一人,长得像昭华,但她梳着双环髻,一身绫罗锦绣,眼眸清亮,神采熠熠。
天乍然黑了,在云中嬉戏的女子冷不防的从云中摔出,不知道跌到了哪里去,她灵力不足,经验太浅,不知道怎么找到回家的路,众姐妹一起游玩的地方。
她到处寻,直到她听到一个声音,那个声音问她“你想回家吗”她很想,她顺着声音的来源处走去。她见到了一个人,一片黑案中,一副山水画浮在空中,画框中有个黑衣男子,容貌却艳丽无比,一双秀丽丹凤眼,他在抚琴。他看着琴,语言却直对着昭华说。你想回家吗?昭华点头了,画中人问。你拿什么来交换?
又是一个梦,苏一梦见自己与一个女子缔结姻缘,发誓永不分离,但是却在一副画前,被戳破了胸膛。
第二日
苏一与归元准备离去,昭华将舍利子给了苏一。
霎时间,黑云笼罩住晴天,隐隐雷声随雨水又一起下来。
一抹红色身影出现在村口桑树树梢上,杀气如刀刃向归元苏一砍来,归元推手用真气屏障挡去,苏一将配剑拿出,转身一闪。
一个带着红色面纱,手持三节长鞭的女性,着一身红衣,红色眼眸没有一丝感情。“鄙人无弦,王座下第一神侍,特来取二人性命”
无弦长鞭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刀刀致命,地面上处处裂痕,恐惧的人群向村尾跑去。归元弹去鞭子,用真气护住逃跑的人群。
苏一则用百转千回剑法牵制住无弦,他施起无影步伐,渐渐逼近无弦,无弦鞭法狠重准,她真气似乎源源不断,没有停歇,但她闪避却显得发钝。
无弦抬手,就是这个时候,苏一默念“十二生门”,可以在一瞬间扰乱敌人心智,归元看好时机,千钧一发,用刀刃砍断无弦鞭子,用锁仙绳捆住无弦。
人影在苏一归元前突然消失,来到了昭华前。
十二生门无用,苏一手中沁出了汗水,鞭子快要打到了昭华,苏一咬破舌尖,施起血移法,闪到昭华身前,将舍利子丢出,黄色光芒冲天而起,无弦猝不及防。
无弦柔美面孔如薄弱的石块,裂开变成粉末,原本白玉样的脸颊,现在已经布满脓疮,她捂住脸颊,鲜红色血液从手缝中流出,“啊!”
无弦遁走。
昭华的眼泪也顺着脸颊滑落,她闭眼,身子不自觉向后一仰,苏一将她抱住。归元施法复原村庄的原来模样。
苏一“恐怕不能就这样去,里面必然妖魔丛生”
归元“苏君有何计划?”
苏一“我可施法做一傀儡纸人,先去一探究竟”
归元赞同“好主意,”
苏一看了看卧在床上的昭华“归元君不如去弄点吃食吧,我先将傀儡放过去”
归元“好”说完便走了出去
苏一叠了一个纸人,又在空中用真气画了个圈,将纸人投了进去。
苏一看着昭华问“你夫君因什么而死”
昭华缓缓睁开眼睛“午夜坟头见”
苏一撤去了护法结界。
黃昏
归元终于回来了,拎了一只野兔和一篮子野菜蘑菇。“鄙人实在找不到其他的了,先就这些吧”
苏一点点头,将东西带去了厨房,“先做些汤,等她醒”
归元早早坐在了床上打坐。
是夜,苏一半夜醒来,施了隐身咒,紧跟昭华。
昭华半跪在坟前,并未哭泣。
昭华抬头看天“苏君,你说人死后会入黄泉吗”
苏一“有的会,有的不会”
昭华“苏君你说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苏一不解
昭华又说“我父本是城中医馆名医,但在我十三岁那年,出了变故。我母亲死了”昭华顿了顿“我继母将我嫁入了本地商贾,谁料才两年夫君便去世,随后公婆也去,只是当初一个选择,后面的选择如何就都变成了这样”
苏一“人死不能复生,昭华姑娘,你还有别的选择”
昭华“真的有吗?即使当初我也十恶不赦,现在也有选择吗”
苏一“人不能向后看”
昭华抹去眼泪“是的”
苏一“你真想改变,我会助你”苏一定着神看着昭华。
昭华“那…”
归元“怎到这来了”昭华下意识后退一步,苏一“没事,回去吧”归元并没有多问,眼中闪着迷惑。归元先走了。
苏一又背上昭华,昭华小声问“为什么苏君愿在那时救我?”苏一“不希望无辜的人死去”
傀儡已经入了城,但是在潜入城主府时被一道结界给拦住了。
城中没有一个人,但是瓜果摊铺却像人还在时,保持着原本的模样。
苏一“你先行,我随后,你在明,我在暗,我们沿着傀儡经过的地方前行,若是有可疑之处,立刻捏碎转瞬符,退出城外”
归元“就按照此计划行动”
苏一将容貌变换了一下,隐没入丛林,暗中潜行。
黑紫色的雾笼罩住了空城,归元破城门而入。一道黑色薄膜似乎笼罩在城的周围,苏一一跃进入,穿过宽阔的道路,直走通到城主府,就是这了,苏一心中生起没由来的恐惧,但是今天他必须进去一看究竟。
归元走在前,推开了赤红色的大门,穿过厅堂,越向前越黑,“难逢贵客”一个阴郁郁的声音响在宽阔的空间,赤红色的大门消失了,周遭空间全部隐没入黑暗,一副画浮在空中立着,画中人发出了声音,“等了这么久实在太难得了,我等了这么久”
“你来到这里,我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苏一“我早知这是个阴谋”
画中人“那为什么还来”
苏一“我不知道”
昭华从黑暗中走出来,望向苏一“是我骗了你”
画中人“昭华,过来,我把承诺给你的东西给你”
昭华向前走去,画中人伸出触手,想缠绕住昭华,昭华从虚空中拿出龙泉剑“我不该与虎谋皮”
画中人“怎么会,你什么时候”
昭华“从归元从你身体里剥离出的那一刻起,我就将神识剥离一半入了南草,你其实从来没打算把我的本体给我”
画中人“这样你也会死,你的本体会在你灵体消散时慢慢枯萎”
昭华“我不在乎了”
昭华将南草捣碎了一半,喂入苏一嘴中。说道“长安,你不会死”
不久后,苏一醒来,他径直将残破的画框拿起,将手伸入画框,一件斗篷被拿了出来,又拿起了被昭华丢弃在角落的龙泉剑,离开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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