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琼喜欢戴一凡，从高一开学时第一眼看见他开始。迎新会上，他站在礼台一角，瘦瘦高高皮肤略有些黑，同样是单调的蓝白色校服，穿在他身上干净清爽，杨树一般的笔直英朗。“好帅啊~”于晴掩着嘴感叹，尾音里带着娇笑，十七岁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是挺帅。”黎琼认同。“就是皮肤不太好。”是健康的麦色皮肤，哪里不好了，直到扫到戴一凡身边的一个男生，黎琼才明白两人说的根本不是一个人。“我打听了，黑一点的叫戴一凡，新进学生会会长，脸上有痘的叫李寻，主抓学生纪律的副会长，两人高二一班同班同桌，人称李戴CP。”两人身后，孟小薇小声分享刚刚听来的八卦。“呦，还是走仕途的，于晴你抓点紧，姐妹几个高中三年的自由都交给你了。”常娇语重心长的拍拍于晴的肩膀。常娇初中时是校排球队的，手劲大不自知，疼的于晴“啊”了一声，声音不大但是运气不好，发言老师刚好口渴停下来喝水，她的声音在安静的会场里异常突兀，四人立刻吸引了全场的目光。爬低，再低…黎琼把炙热的脸埋在胳膊里，别人的目光她可以无视，唯独离她最远的，却让她如芒在背。戴一凡，他在看她，严肃的、指责的。不是我…黎琼在心中抗议，委屈的红了眼眶，她给他的第一印象，太失败了！H市三高中近些年升学率不高，H市第一职业高中招生率不够，教育局新来了一位领导，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拍桌子把两个学校整合了，所以学校门口挂了两个学校的牌子，但是学校合并不是挂两个牌子的事，由于新领导的火烧的太快，校领导根本来不及做好后勤保证，造成学生寝室严重不足，为了解决乡镇学生住宿问题，学校领导租下了教委闲置的五层办公楼作为女生寝室，至于为什么是女生寝室…“一职专什么专业最火，幼教啊，你见过几个男生学幼教的，当然都是女生啊，而且能歌善舞，条正盘顺。”孟小薇“啧啧”两声，“咱们学校僧多肉少啊！”于晴冷哼一声，眼神中满是不屑，“多又怎样，谁有咱们寝室这便利条件？！”说着向前面挑挑眉毛，“咱跟他们可是邻居。”长不见头的女生队伍沿着马路有序前进，队伍外，几个男生左右张望注意着来往车辆，时不时提醒掉队的女生跟上来了，黎琼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其中最严肃的一个，戴一凡，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们会成为“邻居”。由于女生宿舍在校外，安全起见校领导决定安排几个男生保护她们，“根红苗正”的学生会成员是不二之选，所以，戴一凡、李寻等人住进了女生宿舍五楼510，与女生住的地方象征性的隔了一间宿舍，而黎琼刚好住在518…黎琼晕车，凡是四个轮子的都晕，三高中在H市新城区，上学需要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所以尽管家在市内黎琼还是选择了住校。还好晕车，除了能跟最好朋友们住在一起外，还能跟他成为邻居，黎琼看着戴一凡的背影抿嘴笑着…偷偷看着戴一凡是黎琼喜欢他的方式，她不像于晴那样自信，不像孟小薇那样活泼，不像常娇那样率直，住校一个月以来，她们已经和510的人混个脸熟了，内向寡言的黎琼一句话都没跟戴一凡说过。九点半，女生寝室准时熄灯，黎琼趴在被窝里打开手机记事簿，记录今天的点滴。“他今天穿了新运动鞋，也许是新的吧，至少我从前没见过，跟他的朋友们在一起，有说有笑，他平时很严肃，几乎每次看他的时候都板着脸，只有跟朋友在一起时他才是放松的，我喜欢他放松时的样子，不，他什么样子我都喜欢…”“黎琼。”于晴小声叫她，“上来聊天。”黎琼把手机放在枕头底下，轻手轻脚爬到了上铺，于晴已经给她留好了位置，单人床很窄，可是两个女孩足够瘦，亲近的靠在一起并不觉得挤。“又在写你的暗恋repo？”于晴戏谑的看她。黎琼笑笑默认了。于晴知道黎琼的秘密，敏感细腻的她轻而易举发现黎琼的异样，如果一个女孩的目光总是注视一个男孩，还能是什么原因呢？！“你喜欢戴一凡。”某次，戴一凡检查班务的时候，于晴在黎琼耳边十分肯定的说。黎琼错不及防，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李寻正走到她身边，笑着推推她的杯水，“不给你扣分，吓成这样。”李寻总是温柔和煦的，一双漂亮的眼睛总是挂着笑，难怪学校里有很多女生喜欢他，但是很多里不包括黎琼。“我喜欢戴一凡。”黎琼承认了，她需要一个聆听者，比手机记事簿更有温度的聆听者，于晴是一个好选择，她嘴严心细且经验丰富，是合格的“恋爱导师”。“我要到了戴一凡的电话。”黎琼惊讶，传闻戴一凡一向高冷，没人可以轻易要到他的电话，“怎么要到的？”“李寻给我的。”“要就给了？”黎琼疑惑，李寻性格和煦但有原则，不会做出随意泄露朋友电话号码的事。“嗯，李寻这人吧看着好说话其实最轴，本来我就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跟他要戴一凡电话，没想到他二话不说就给了，真是没想到。”黎琼也没想到，只是有了戴一凡的电话又能怎样呢，好像她敢打似得，她甚至连储存都不敢用他的全名，尽管她的电话有密码，仍然做贼似得只录入了他名字的首字母“DYF”，偷偷喜欢他已经成了她的习惯。高中生活忙碌枯燥，每天做不完的练习题和考试，日子单调的仿佛在原地踏步，只有看见戴一凡时黎琼才觉得每天崭新的，戴一凡笑了，戴一凡生气了，戴一凡剪头发了，戴一凡带了一条红色围脖…“幼教班的小龙女送的。”孟小薇提供围脖的来源。小龙女原名龙汝欣，新晋校花，跟她的名字一样长得古香古色我见犹怜。黎琼的小腹一阵绞痛，捂着肚子趴在了书桌上，手脚一阵这的发凉。晚上回寝室的时候，于晴扶着黎琼跟在队伍后面，背上背着两个人的书包。“怎么回事？”李寻看到情况跑过来。“她肚子疼。”于晴说。李寻张口要说什么，想想又咽了回去，窘迫的挠挠头跑开了，不一会的功夫带了一个人过来。“要不要去医院。”低沉的声音，黎琼不用抬头就知道是戴一凡，虽然她没跟他说过话，但是对于他她再熟悉不过。黎琼摇头，他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是她梦寐以求的，可是此时她却不想搭理他。“你的脸色不好。”黎琼没有停下脚步，戴一凡倒退着跟在她身边。“前面不远就是市一院，我…”“我说不用了！”黎琼几乎是喊出来的，用有气无力的声音。戴一凡愣在原地，深棕色瞳孔里满是意外。黎琼懊恼，懊恼到鼻子发酸视线模糊，她只是喜欢他而已，默默的喜欢，凭什么因为他收了别人的礼物而生气呢，她没资格冲他发脾气，可是她却不想跟他道歉，甚至后悔没多呛他几句，她就是这么矛盾。“呃，女孩子每个月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你懂的。”于晴适时的发言打破一瞬间的尴尬。戴一凡抿抿嘴，尽管国内对某些教育讳莫如深，不过一个已经成年的男生仍能明白于晴的意思。戴一凡不再说话，只默默跟在她们身边，应该是怕她们掉队吧，黎琼这样认为。黎琼走的慢，小腹的下坠感一直撕扯着她，手脚却不像之前那样冰冷，也许是走的，也许是因为他在身边…如果他脖子上没有别人织的围脖的话，她会更加温暖吧，她想。回到寝室，黎琼脱掉外套便上了床，还没到供暖的时候，年久失修的楼房四处漏风，一旦夜里就冷的出奇，黎琼打算今天就这样睡了。室友尽量保持安静，轻手轻脚洗漱整理生怕打扰病人，黎琼忍着小腹的不适迷迷糊糊睡了。“琼。”是于晴的声音。黎琼睁眼，朦胧的看她，寝室的灯还亮着，看来还不到九点半。“抱着这个。”于晴把一个热水袋塞进黎琼的被子里。“哪来的？”由于每层楼只有只有一个水房，每到统一洗漱的时候热水就成了稀缺资源，像热水袋这种奢侈的物品她们寝室没有。“戴一凡给的。”于晴小声说。戴一凡！黎琼被滚烫的热水袋烫到了，五脏六腑那种！“男寝有独立卫生间就罢了，还能使用热水棒，真是不公平，不过也可以理解啦，毕竟他们不能跟女生共用嘛…”于晴显得很兴奋，眼睛亮晶晶的不停念叨，黎琼愣愣的抱着热水袋，对于晴的话充耳不闻，甚至连脖子一直抬着都不自知，直到于晴弹了她的脑瓜崩。“回魂了。”黎琼回魂，头重重摔回枕头，戴一凡，他什么意思？！“你说，他是不是也喜欢你吧。”于晴在她耳边说。黎琼惊悚的摇头，不是否认，是不敢承认。黎琼迷恋戴一凡，迷恋到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的程度，他用了别的女孩送的东西她心痛，但又觉得只有那样优秀的女孩才配得上他，而自己只配一辈子仰望，突然地，戴一凡注意到她了，甚至对她有些特别，她受宠若惊到惶恐。“好了好了。”看到黎琼的表情，于晴赶紧安抚她，“什么都别想好好的睡一觉，也许戴一凡只是看你可怜。”黎琼松口气，这是她能承受的答案。第二天，黎琼顶着熊猫眼下楼，姨妈第一天挨过去之后肚子不疼了，可是现在头痛欲裂，昨天的热水袋堪比炸弹，她小心翼翼捧着一晚上直到凌晨时才迷糊着，然后她做了一个春.梦，热水袋华丽变身戴一凡，贴在她身上让她败火，简直太羞耻了！七点十分，女寝队伍整装完毕，寝室老师从办公室走出来，身边跟着戴一凡，黎琼借着人群的遮掩向他望去，身穿校服的他依旧笔直俊朗，与昨天不同的是，红色围脖不见了…又是半月，没什么不同，又好像不同了，依旧有做不完的题考不完的试，但是李寻的位置被替换了，每天回寝室的路上站在黎琼身边的人是戴一凡。“热水袋，我今晚还你。”黎琼鼓起勇气跟他说话，她把热水袋当成了安眠玩偶每天捏捏抱抱才能睡得安稳，如果不尽早还了她可能会上瘾。“你用吧，我不怕冷。”戴一凡慢悠悠的说，声音像某巧克力广告一样丝滑。“热水袋太奢侈了，我们女寝没那么多热水。”黎琼说完有些后悔，他不会误会什么吧。“我给你灌。”果然，黎琼叹息，她干嘛提热水的事啊。“会长大人，干嘛对我们琼儿这么好啊。”一旁的于晴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黎琼吓得回手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你给我闭嘴！”“啊！”于晴夸张的叫了一声，噘着嘴对戴一凡告状，“会长，霸陵同学你管不管啊。”“再说话我就让你试试真正的霸陵！”黎琼作势撸袖子。戴一凡看着两个女孩打闹笑而不语，直到身后亮起一束车灯才出言制止，“别闹了，不安全。”黎琼乖乖停手，抬手拢了拢马尾辫，安静的跟在他身边，戴一凡低头看看她，嘴角的笑更浓。冬去春来，春暖花开，转眼到了下学期，学校改建的寝室投入使用，周末，整个女寝都在为搬家忙碌。黎琼把行李打包好，只剩下一个红色水袋，孤零零躺在床上，多亏它黎琼才度过了一个温暖的冬天，离别的时候到了，也该物归原主了。黎琼敲响了510的门，开门的是李寻，看到她后直接向门里喊，“戴一凡，有人找你。”戴一凡走出来，额头上有些汗水，亮晶晶的，如同他的眼睛一般，“有事？”“这个还你。”黎琼双手举着水袋，像举着挚宝一般。戴一凡接过水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就没有要跟我说的。”“谢谢。”黎琼真挚的道谢。戴一凡低头叹息一声，黎琼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他无奈的笑容。“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了。”戴一凡随意把水袋扔到寝室桌子上，率先向楼梯口走去。四月初春，暖风徐徐，戴一凡沿着教委里一排杨树走着，黎琼踩着他的脚印亦步亦趋跟着，直到他在一颗杨树下停住，回身看她。“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黎琼以为刚刚道谢的话不诚恳，双手并拢微微鞠躬，“谢谢你。”戴一凡挠挠额角，彻底无奈了，“小傻子。”黎琼红了脸，任何骂人称谓一旦加上“小”字就会变的暧昧，尤其他还用满是宠溺的语气说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戴一凡弯腰把脸凑到她面前，认真严肃的盯着她，“想清楚要跟我说什么，这是最后的机会。”他在威胁她！黎琼把指甲攥进掌心，低头躲避他的目光，却躲不掉他的味道，淡淡的树叶的清香。“黎琼，看着我的眼睛。”戴一凡命令她。黎琼心如乱麻，可仍下意识听他的话，再次目光相对后，她被戴一凡眼神惊住了，炽热、浓烈、急迫、坚决…无数复杂的情绪在他目光中汇聚，犹如原子弹爆炸一般毁灭了黎琼原本就薄弱的防线。黎琼心脏剧烈跳动浑身颤抖，费劲全身力气喊出心底的渴望，“我，喜欢，戴一凡！”声音小的出奇，她已经浑身无力了，但足够戴一凡听清，他笑了，双手捧住黎琼的肩膀以防她虚脱晕倒。“表白而已，怎么像要了你的命似得。”戴一凡头更低，离她更近，“以后你可怎么办呢？”“以后。”黎琼下意识重复戴一凡的话，脑袋里一片空白。戴一凡撇嘴一笑手上骤然用力，黎琼错不及防摔进他胸口。“嘭！”闷响震得黎琼七晕八素，来不及清醒的头戴一凡托起，双唇被一片温暖的柔软封住，轻轻的被吮了一下。“我们的以后就交给我吧，恭喜我的小傻子，告白成功。”戴一凡笑着拥住黎琼。
番外——《围脖》“哎，那个女孩又看你了。”李寻用余光扫描后向戴一凡报告。戴一凡低头笑着，看着自己的新运动鞋，“别看了，孩子胆小。”“唉，电话号码算是白给了。”李寻收回目光，“实在不行你就主动点吧，指望她表白是不可能了，连话都不敢跟你说。”“嗯，是该有动作，高三就没时间了。”戴一凡一向是个有规划的人，跟黎琼的事儿定下来他才能一心冲高考。“预备怎么做。”李寻兴致勃勃。戴一凡抬头看天儿，神秘一笑，“明天降温，该戴围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