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和梦中一样的声音，阴郁冰冷的语调，不像是在和人说话，更像是独自低语，但没有人能够忽视他的话和他的存在。
真的是他！
希里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存在，墨黑色的发还淌着水，凌乱的贴合在他白的有些病态的肌肤上。东方那边的人是以黑头发为主，但在这里并不常见，尤其是这种看上去就很柔顺缱绻的模样，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绝美的容貌。
深邃却不失温情的眉眼，深沉幽暗，有种吸引人注目的魔力，比起当地人更具有攻击性的五官，他的脸庞更加柔和，带着独特的美。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悸动。
海水还是很清澈的，那并不是人的腿，腹部向下的地方逐渐出现浅蓝色的鳞片，他的手臂上也有，但并不明显。落日的余晖下，金黄色的水有种暖暖的错觉，只有人亲自体验过才知道。
他是一条人鱼，那么他就是塞壬吗？
捷艾米老师在前几天讲过，难得露出一脸严肃的神情：
几个月前，一艘商船曾跨越凶险的海洋来到他们这里，这艘船可是采用的最先进的材质制成，还有三个以上的魔导师乘坐护航。
按理来说，就算是其他的小船翻了千百次，这艘船也不会受到影响。可最后只有一个人平安到来，那个人却是神志不清，眼睛瞪得很大，瞳孔涣散呆滞，嘴里止不住流下涎水。疯疯癫癫的模样让把他带到医馆的人愣是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给普通人治疗的方法根本没有用，反而恶化了他的身体状况，他开始抽搐痉挛，眼中全是痛苦但他的嘴角却勾出一道诡异的弧度，似笑非笑。
皎洁的月光下，那人惨白的脸色和僵硬的微笑十分渗人，本来凉爽清新的风此刻如同一根根细小的针，不断扎进人们的身体，直至千疮百孔。
没有办法，众人只能让捷艾米亲自来为他治疗。捷艾米不愧是这里最厉害的魔师加医师，果然，那个人的情况好转了。
但那个人也只是保持了片刻清醒，说：塞，塞……嘿嘿嘿，我要他，让我得到他！
到底是塞什么，那个人一直没有说出来，人却彻底疯了。
从那之后，小镇便流行着这样一个说话：千万不要到深海去哦！那里有恐怖的人鱼会把你们吃掉！
镇民称那条人鱼为“塞壬”
捷艾米的本意是警戒他们不要靠近海边，但充满好奇心的孩子们却自发组建探险小队来寻找所谓的“塞壬”。
因为是背着大人们偷偷探险，所以在没有外力的帮助下，只能靠着一腔孤勇。孩子们也许是最单纯的，说着意气风发的话，却有着最幼稚的想法。
希里斯和他们的关系不好，平常只会觉得他们实在是愚蠢，可这一次却是有一种冲动，想要去海边见识一下那传闻中的“塞壬”。
多么美丽又充满危险的存在，希里斯静静看着他，人鱼也沉默的望向他。
山海连一线，眼中全是这样的风景。
人鱼递给他一条吊坠，银制成的锁链发出刺目的光芒，上面坠着一颗不知名的宝石，艳红似血，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给我的？”希里斯指了指自己。
人鱼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盖下一片阴影，他点点头，“还给你。”
为什么是还给他而不是送给他？希里斯虽然想不通，但鬼使神差的靠近人鱼，伸手拿起吊坠，“谢谢。”
人鱼并没有松手，希里斯有些疑惑的抬头，对上了一双浅笑的眼睛，“你的眼睛很好看，下次我能看看它原本的模样吗？”
有人在呼唤希里斯，他只记得人鱼游向大海前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个眼神中包含了太多，希里斯不明白。
那个渔人还是忍不下心，找到了捷艾米，他没有说是谁在海边，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不完整的话，但是捷艾米还是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安排好别的孩子，立刻放下手中的事跑来海边，她看到希里斯一人站在那里，海水快要没过希里斯的膝盖，捷艾米瞳孔骤缩，只觉得心脏一阵紧促感，完全不顾形象的冲下去。
捷艾米眼中全是担忧，“希里斯，你怎么了吗？”
希里斯闷闷道：“捷艾米老师，我什么时候，才能不用戴上这个？”
捷艾米沉默了，希里斯从小就专门遮盖住了他原本的瞳色，天蓝色的眼睛和这里的所有人无异，可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的不同。
希里斯模糊的记忆中，他曾问过捷艾米同样的问题，但捷艾米只是支支吾吾的乱说了一大堆，每次糊弄过去后都会心虚地看向大海。
这一次捷艾米先是看向大海，她温柔平静的眼中浮现出别样的情绪，微微跳动着，捷艾米转过头，肯定的回答：“快了，很快就可以了。”
回去的路上，有不少人注视着他们，或恐惧或讥讽，希里斯早已习以为常。
夜晚。
希里斯拿出人鱼赠他的吊坠，翻来覆去看了看，只是比一般宝石更加鲜艳温润罢了，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希里斯并没有告诉捷艾米吊坠和人鱼的存在。
摇曳的灯光下，不知怎么的，希里斯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脑袋想是铅球一样直往下坠。
他好像做了好多个梦，可只有最后一个能想得起一点，其他都记不得了。
身后是高大耸立的黑塔，沉重的黑色遮住了半片天，暗沉的云缓缓向它靠近，最终被黑暗吞噬。燕鸟飞入黑塔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万物都没了颜色，灰暗的世界没有色彩的勾勒显得单调且压抑，心脏涌入阵阵不安感，迫使希里斯转过头去。
另一边的大海是不同的世界，希里斯大口大口喘息着。
纯净湛蓝的海洋和无边的天连在一起，浪花冲击上岸，不断浸润着金黄的沙粒。
一股不知名的，名为期待的情绪牵引着希里斯的情绪，嘴角也会跟着上扬，周围是微微荡漾这着凉爽的海风。
夹杂着私语的风声渐渐沉静，古老而神秘的歌声从海岸传来，仅从歌声中便可知主人是多么优雅高贵，清冷的嗓音中带着不难察觉的柔情。
希里斯知道，“他”来了，这种安心感是他这十五年间从未有过的，他迫切地想要看清，却再一次陷入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