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姜允司直起身子，放大了自己的音量：“沈公子？沈傲青？”
该死，这货什么情况？！
就在姜允司脸色铁青以为沈傲青在水底出了什么事要一头扎进去的时候，河面上突然钻出了一个身影。之间沈傲青从水里伸出一双手，手上居然还抓着两条粗壮的鳝鱼：“姜掌柜，上次瑄瑄姑娘难得下厨做的那道菜，应当便是这种鱼了吧？”
只见沈傲青手中那两条鳝鱼还不断扭动着自己的身躯，想要从沈傲青的手中挣脱，却徒劳无功。沈傲青的指间还沾着一些底下河床的淤泥。看样子这货居然是钻到最底下去徒手挖鳝鱼了。姜允司松了一口气，看着沈傲青的笑容，一时之间有些愣怔，半晌才道：“拿上来吧，洗干净再丢进水桶里！”
沈傲青一脸高兴地从河里爬上来，将鳝鱼身上的淤泥全部抖干净才丢进桶里。上次孔瑄难得下厨做了一道清蒸黄鳝，清甜又有嚼劲的鳝鱼肉至今让沈傲青回味无穷，还特意跟金子阡请教了如何才能捉到这种鱼。
沈傲青白皙而精壮的身子再次让夏菁红了脸，默默地把头扭到了一旁。倒是厚脸皮的姜允司看得津津有味，这么好的身材不看白不看，可惜了，自己对男人不感兴趣。
“先说好，我可不像瑄瑄那般擅长料理黄鳝。做不出她那个味道可别怪我！”
孔瑄的那道拿手好菜可不是一般人学得来的，姜允司虽然厨艺不错，却也不是样样精通。
沈傲青摇了摇头，柔声道：“没关系，你才是厨师，你做的我都喜欢。”
姜允司心中和脸上同时一跳，嘴角却是微微一抽：“沈公子啊，类似的话，以后少说，特别是不要随便对女性说。”
啧啧啧，这位兄弟你可真会撩，放到现代妥妥的小姐姐收割机，只可惜我是个男的。
“为何？”沈傲青问到一半，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朝河流上游的方向看了过去。姜允司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远处姜小姜也从水里站了起来，目光同样落在上游那头。
只见远方似乎缓缓地走来几道身影，姜允司有些讶异。这片草原虽不至于鸟不拉屎，却也是鲜少有人烟的地方，今日太阳也算猛烈，对方若是顺着河流一路走来，想必是废了一番劳顿。
走得近了，姜允司才发现，是一男一女外加一个小男孩，看模样应当是一家三口。小孩似乎是走累了，被男子背在身后，一旁的女子撑着一把遮阳伞亦步亦趋地跟在身旁，为背上的孩子遮挡阳光。一行三人发现河边居然有人，似乎也有些惊讶。
他们的方位明显离姜小姜更近一些，姜允司隐约听见他们似乎在朝姜小姜说了什么。后者朝东北方向的山麓指了指。
“他们似乎是在向小姜问路。”沈傲青的耳力实在是有些过于可怕，数十丈的距离都能听见他们的对话：“好像是在问山海镇怎么走。”
“哦？”姜允司眯了眯眼，目光却并没有放在那一对男女身上，他的注意力在那个小男孩的身上。那个小孩趴在男子的背上，虽然脸是朝向另一边，但姜允司却直觉有些不对。这种天气，若小孩子还拥有足够的行动力，根本不必背着，毕竟那男子已经是满头大汗的模样，背后一定也是湿透的，趴在上头一定很不舒服。
“那孩子……”沈傲青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似乎带着一些不确定。
“果然有问题？”
“呃？”沈傲青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只是这么热的天气，那孩子似乎睡得很沉。”
“是睡着了？还是被迷昏了？”姜允司目光紧紧地落在远处的那三个人身上，话倒是对着沈傲青说的。
“太远了，我无法确定。不过呼吸平稳，应当只是睡着了。”沈傲青看姜允司对那三人似乎有些上心，不由得有些惊讶：“姜掌柜为何会觉得那孩子是被迷晕的？”
“不。我随口一问而已。”姜允司摇了摇头，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本来还觉得有可能是人贩子之类的，但哪个人贩子会背着小孩在这种大热天徒步前行，而且身旁那个女子分明是在为背上的孩子撑伞，可能只是自己多心了吧。而且他们的目的地如果真是山海镇，那是人贩子的概率就更小了。毕竟山海镇的镇民生平最恨的便是贩卖人口的贼子，一家卖儿十家举报，典型的朝阳区热心群众。
短暂的小插曲后，沈傲青又往水底下一钻，摸了好几条鲫鱼上来，姜允司和夏菁两人也将大家伙的衣服都洗好，日头也已经西沉。这个点赶回去，姜允司将最后两道鱼往锅里一放，正好是吃饭的时候。
四个人收拾好东西，一同往回赶。沈傲青和姜小姜因为下过水，身上还是湿透的，所幸都赤裸着上半身，只着了裤子，估摸着不到农庄便能把那层水都蒸发掉，实在不行回去把衣服换掉就行，反正先前姜允司来农庄作客时也曾留了两套衣服在此。
只不过可苦了一旁的少女，夏菁的脸几乎是一路红着回来的，却又忍不住去偷瞄某人的好身材。看得姜允司暗地咋舌，果真是红颜祸水，造孽啊！
回到农庄，正好孩子们都睡醒了，换过衣服的姜小姜又拉着精力旺盛的他们在后院玩耍，夏菁则带着洗好的衣服去晾，姜允司轻车熟路地进了厨房料理那几条鳝鱼和鲫鱼。距离鱼做好还需要一些时间，反倒是沈傲青被晾在了一旁无所事事。他只得一个人出了农庄，爬上了附近的一个小土丘。
太阳已经隐在了山脉后头，随着灼人阳光的离去，草原上的风也逐渐清爽了起来。沈傲青伸了伸懒腰，往地上一趟，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距离三百年期限只剩下不到两百天了。若大猫真是【山海石】，我又该如何说服他帮我。封印所需要的力量太过强盛，若是以需要将其打回原形为代价，他不可能会助我吧。
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又因为烦乱的思绪而杂乱起来，沈傲青叹了口气，又从草地上坐了起来。就在这时，他好像感觉听到远方传来一声隐约的嘶鸣——有点像是什么鸟禽的鸣叫，但又仿佛像是女子的尖叫声。他朝声源的方向看过去，却只看见天边的一道黑色的影子朝地平线的一端落了下去，最后似乎隐进了山林之中。
沈傲青皱了皱眉。这是哪来的大鸟，叫声怎得如此奇特。难不成是什么异兽？但一般的异兽也很少会出现在这样的原野之上才是……
沈傲青又聚精会神听了一会儿，并没有再听到那奇怪的叫声，便不再理会，迎着西边吹来的风，取出了那枚黝黑龙鳞。因为神力的彻底溃散，沈傲青已经没办法与这枚龙鳞产生共鸣，其上的光泽也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徒留下那份深邃的黑。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远处传来姜小姜的呼喊声，只见后者在庄门口朝他挥手：“傲青叔，吃饭啦！！”
晚饭非常丰盛，却也很简单而朴素。一大盘清炒土豆丝，不加肉不加辣，但胜在夏姑对味道和火候把控得相当好，土豆丝清甜又爽脆。旁边同样也是满满的一大锅猪血豆芽，夏姑放了些许的辣椒油来煮制，滑嫩的猪血在辣油和酱香的腌制下已经完全入味，开胃又下饭。
今日份沈傲青的收获颇为丰富，两条鳝鱼七条鲫鱼。
姜允司没有孔瑄那样的手艺能把一条鳝鱼清蒸出中华小当家的神仙效果，但他有一种妙招，那就是用豆豉和酱油进行焖煮。将鳝鱼切砍成一段段，炒至五分熟，摆入砂锅并倒入酱油和黄豆豉，大火焖半柱香的时间，那浓郁的香和酱汁的鲜就已经完全融入了鱼肉里头。
至于鲫鱼，姜允司选了两条大的，一条清蒸另一条则做成了糖醋鲫鱼。剁出来的两个鱼头则和豆腐一起做成了鱼头豆腐汤，其实一般使用鲢鱼头制作，但食材就这些，同样是新鲜的鱼，也没差太多。
整锅汤鲜美清甜又香气四溢，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开。
“沈公子，我们庄里只有这些粗茶淡饭招待，还请不要见怪。”夏姑给沈傲青盛了一大碗汤，又将里头的鱼头捞到了他的碗中。
“哪里，夏姑客气。姜掌柜曾经说过，上好的料理往往都是用最简单的食材制作而成。”沈傲青见姜小姜似乎很眼馋的模样，便将自己碗中的那个鱼头夹给了他。姜小姜眼前一亮，刚要下嘴，可想了想，还是看向了夏菁：“菁菁姐，这鱼头你要吃吗？”
“小姜正在长身体，还是你吃吧！”夏菁笑着摇了摇头。
“一个不值钱的鲫鱼头被你们让来让去的，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山珍海味呢！”姜允司没好气地白了他们一眼，将锅里剩下的一个鱼头捞到夏菁的碗中：“来！菁儿平日里要照顾大家，最辛苦了！吃多点！大家伙没意见吧？”
只听孩子们杂七杂八的声音回荡在厅堂里——
“没有！”
“谢谢叔叔。”夏菁看到夏姑朝自己点点头，便不再婉拒。
这一顿饭吃得所有人都很满足，外头的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天色也变得昏暗起来。
“真的不留下来过一晚吗？”夏姑将一箩筐芒果放到小推车上，又用笼子给他们抓了两只母鸡，这才朝姜允司开口道。
看了一眼面前足足八箩筐的芒果，姜允司满意地摆了摆手，将鸡笼也提到了推车上。不待他回话，一旁的姜小姜就插嘴道：“阿爸本来还跟琼玉姨他们说好要在酉时时分赶回去的，结果还是控制不住留下来吃了晚饭。若是还在这里过夜，明天回去他肯定会被骂死，哈哈！”
姜允司瞥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贪玩，非要下水！”
“阿爸你也没阻止我呀！而且我看你明明使唤傲青叔使唤得很开心”姜小姜毫不留情地怼回去。
本回合以姜允司少有的完败而告终。沈傲青也是难得看到姜允司吃瘪，在一旁无声地笑了笑。夏姑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好了，天色也确实不早了。这里回客栈都还要一个多时辰，再不出发怕是要人定才回到了！”
“嗯，那我们这就走了。”姜允司点了点头，又摸了摸夏菁的脑袋，跟一众孩子们道了别，这才推着小车走出了农庄。
沈傲青本来还想主动请功，却没想到沈傲青丝毫不含糊地在他之前就双手握住了推车的手柄，看样子并不打算给沈傲青拉的样子。
“我来，夜路你不熟悉，特别是下山那一段，很危险。”
只听姜允司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随意又自然。草原的夜风有些大，姜允司轻声随着风很快就消散，却突然让沈傲青心中有些空空的。身为客栈的护卫，他忽然就觉得自己好像什么忙都帮不上，别说平日里在客栈最忙碌的时候打碎盘子添乱，就是连本职的护卫工作也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如今他想帮忙拎点东西都被拒绝。
那种诡异而奇妙的感觉，竟让他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走在前方的姜允司突然就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好像停下来了，他不禁也停下了脚步，有些奇怪地回过头，却听到夜色沉沉的天幕之下，那个有些看不清面部表情的青年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些许的沉闷：“姜掌柜，我留在你们这里，是不是很多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