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够，再加把力度！”
姜允司挑了挑眉，手指在腰间一抹，那柄与众不同的毛笔落入掌心。一张黄白粗糙的空白符纸被姜允司掷出，悬浮于他的身前。凝神运转灵力，毛笔前端乌黑的软毫突然多了一抹淡淡的暗金色，姜允司手握毛笔在符纸上挑出一枚暗金色的咒印。
“去！”笔尖一点，画好的符纸迸裂出靛蓝色的光，随着姜允司的力道弹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绚烂的轨迹，弹射而出，来到田野上方的半空中央——
姜允司剑指一点，轻声微念：“破！”
话音落下的瞬间，蓝光炸裂而开，数道惊雷轰开落下，宛若一道道蓝色的利刃，刺入了鼠群里头。
一时之间，鼠群在雷霆轰炸之下纷纷发出更加刺耳的惨叫，深绿色的血液和着焦黑的鼠毛四散纷飞。烟尘滚滚，雷声轰隆也无法彻底掩盖鼠群的声音。
沙比打了个哈欠，抬头朝姜允司瞥了一眼：“嗤，明明什么也不用说就能引爆雷符，非得加个‘破’字。中二！”
姜允司嘴角微微一抽，低头踹了沙比一脚：“你特么有资格说我吗？！当初教我除灵法术的是谁！？强迫我念咒语的又是谁！你还真有脸呢！”
沙比再次抬起后腿挠了挠脸，假装四处看风景·JPG。
“都穿越多少年了，不要每次都给我装表情包！！”姜允司看着这外表跟内心完全不是同一个画风的家伙，忍不住吼了出来。
“差不多了！准备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对面在帮着沙比转移话题，在沙比说完这句话后，下方经过雷电一轮轰炸本该外焦里嫩的田鼠们居然突然又站了起来，随后在姜允司冰冷的目光里化作无数缕黑色的烟，汇聚成一团巨大的黑雾，漂浮在田野的上方，似乎想要强行挣脱姜允司的结界。姜允司目光一沉，不需要看，他就能感觉到那黑烟的最深处有一股额外强大的妖力。
但是隐约得，那妖力又有些许的诡异。姜允司妖怪见得多，自然可以凭借妖力的强盛判断出对方的强弱，眼前这团妖气有些缥缈，感觉上好像有一股强大的灵压盘旋在这块区域，但姜允司的阅历和直觉却又告诉他，对方不会是对他的对手，也对他造成不了多大的威胁——这不是自负，而是源于历练的自信和淡定。
虽然目前还不清楚对方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姜允司也不会轻敌，只听他扬声一声：“管它是妖是鬼，打出原型再说！”
一跃而起，两张符纸朝姜允司脚边甩出，贴合他的靴子下方，靛蓝色的雷电突然在符纸上炸开，一瞬间将他朝黑雾的方向掠去。一旁的沙比用前脚拨了拨自己头顶上被雷电波及到的几根焦黑的毛，翻了个白眼：“你下次起跳的时候能不能先告知我一声！”
“闭嘴，再逼逼我连你一起轰了！”姜允司身形早已朝远方掠去。
脚下的雷符霹雳作响，带着姜允司从天而降，落入田间，带起一阵惊雷响动。那团黑雾似乎被直直而来的姜允司激怒了一般，发出刺耳的鸣声，朝姜允司缠裹而下，看样子是要将其生生吞噬掉。
长袍一抖，姜允司从怀中亮出一枚拳头大小的紫金色印，此印一眼看上去貌不惊人，但若是眼力甚者能隐约见其上缠裹着微弱的流光。姜允司直接将【苗金印】朝头顶上抛出，随着他一声清叱：“极！”
【苗金印】几乎是转瞬之间就化作十倍之余大小，对着黑雾的中心重重地撞了过去。
“哐——”
只听一声如同巨大佛钟被敲击而出的重响，【苗金印】在本该无法触碰到实体的黑雾中心生生印出一个金光四溢的烙印，一圈圈淡淡的金色光芒化作肉眼可见的波动朝四面八方扩散而开，印记上头还绽放着火红色的虚炎，灼烧着那无形的黑雾。黑雾的中心传来刺耳的嘶吼声，像极了妖怪的哀嚎，首当其冲的姜允司皱了皱眉，随手在自个耳畔下了个屏蔽声音的咒术，这才好受了些。
还远远蹲坐在山坳上的沙比看着这一幕，又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朝身后瞥了一眼：“小姜，别躲了，出来吧。”
树丛后传来轻微地沙沙响，随后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从里头探出了头，脸上哂笑一声：“嘿嘿，沙比叔，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少年从树丛里钻出来，一蹦一跳地走到沙比身旁，眺目朝下方姜允司和那团黑雾的方向看去。一头黑发前面剃得极短，只留下后脑勺略长的一撮扎起来撇在颈后。少年身上套着短装，一眼看上去颜色朴素，细细一瞧倒是能看出做工精细，所使布料也并非普通的粗布麻衣，里头的夹层更是柔软贴身的软料，柔韧性很高，宽松程度倒是挺很符合这个年纪的孩童，毕竟蹦蹦跳跳弄脏了也好清洗。
面对姜小姜的问题，沙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这隐匿气息的伎俩是跟谁学的？”
姜小姜倒是一点也没犹豫：“阿诺叔教的。”
沙比嘴角微微一抽，扫了他一眼：“你这队友倒是卖得果断。”
姜小姜撇了撇嘴，笑眯眯地从怀中掏出一包荷叶，打开，掂起里头一块蒸米糕放到沙比的嘴边：“来，给你一口，你可别告诉他是我说的。”
沙比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没抵抗住食物的诱惑，一口吞下，砸吧了下嘴：“一般般，没你琼玉姨做得好吃。”
“那当然，琼玉姨的厨艺天下第一！”姜小姜挑了挑眉，扬眉吐气地将米糕一扫而光，这才舔了舔手指：“阿爸怎么样了？”
“说了在外头别叫他阿爸，要叫爹，算了……”沙比微微摇了摇头，朝下方驽了努嘴：“你自己看吧。”
随着姜允司手中又是两张符纸掷出，黑色的雾气赫然炸开，露出了里头的真身——
那是一头足有一座木屋大小的巨鼠，通体棕红色，皮上那茸毛此刻正高高竖起，仿佛被什么东西灼烧过一般，上头还带着些许的焦黑。巨鼠看向姜允司的双瞳里明显蕴含着浓烈的憎恶和恨意，随后就见其一个旋身，身后足有人大腿粗的尾巴径直朝姜允司扫了过来，带起一阵狂狼的劲风。
姜允司脚尖轻点，一个倒翻身形迅速撤开，符咒一开，手中那杆毛笔竟是在银白色的光里赫然增大，变成了接近一丈长，远远看上去如同一杆长枪，前端那乌黑色的毫毛便是枪/尖。姜允司回头朝沙比的方向大吼了一声：“喂，死猫，这货是奚鼠吗？”
姜允司的问话来得太突然，姜小姜根本来不及躲，微不可见地抖了抖。然而姜允司看到他站在沙比旁边也根本没惊讶，姜小姜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不止姜允司和沙比早在一开始就发现他悄悄跟来的事实了。
沙比倒是没注意姜小姜，看着远处那巨大的鼠怪，迟疑道：“毛发很像，说不定还真是奚鼠！”
奚鼠——重千斤，肉可食。毛色多为赤，棕两种。其皮毛可以制衣被，为御寒上品。用其皮蒙鼓，其声可以传千里，还可召集鼠类。
姜允司脑海里迅速闪过关于眼前这妖物的相关资料，心中却一顿，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奚鼠这种妖物耐寒喜阴，应该居于北部地区，活在冰川之下才对，怎会出现在南部沿海地区？
不过此时并不是适合思考的时候，巨大的奚鼠一击不中，转身又是一爪子朝姜允司拍了过来，看那细长而锋利的爪子，若是被实打实拍中，即使不是重伤也得趟个一两天。
然而姜允司身形不退反进，迎着奚鼠的爪子而去。迎面而来的劲风刮得姜允司脸上生疼，他半眯了眯眼，在爪子即将拍中自己的一瞬间脚下一蹬，雷符咒再次发动，带着他整个人径直飞起，躲开了对方的攻击。
手中毛笔前端软毫再次染上一层淡金色，姜允司直接朝奚鼠的胸前刺了过去。奚鼠身形本就巨大，又因为没收住力道，此时胸门大开毫无防守力量，被姜允司一毛笔刺在胸前，发出一声厉叫。姜允司抽出毛笔又是一脚踹在奚鼠的胸前，借力落到地面上，看了一眼毛笔的前端，神色却有些许的异样。怎么回事？
姜允司方才用毛笔刺入奚鼠体内的时候就有种不对劲的感觉，分明刺中了对方，可却像是打空了靶子一样，就连踹那一脚的时候同样如此，没什么真实的触感。
面前的奚鼠倒是不会给姜允司疑惑的时间，从地上爬起来后又是朝着他一口咬下。姜允司抬手就将手中的【苗金印】拍了过去，伴随着又一声巨大的“哐”响，巨大的力道直接将对方掀翻。
算了，管你什么情况，打爆狗头再说！
想清楚的姜允司不再犹豫，轻身一跃而起，指尖一弹，一道符咒疾驰而出，朝奚鼠的头上贴去，同时另一只手上的毛笔前端在空中勾勒出一个金色的“封”字，同样将其弹射而出。“封”字化作一道流光，后发先至，在符咒贴上奚鼠脑门的瞬间印在了符纸上，随后绽放出强烈而璀璨的光辉，将巨大的奚鼠浑身上下尽数包裹了起来——
姜允司落在田埂上，伸手一拂，那惨烈的嘶鸣声戛然而止，巨大的金光逐渐缩小，最后消失殆尽化作一张黄白色的符纸，飘向姜允司。后者掌心一递，将符纸接入手中，定睛一看，上头赫然是奚鼠的图案。姜允司脸色却仍有些许的疑惑，因为上头的奚鼠皮毛颜色竟不是棕红，而变成了暗灰。
他将手中的符纸翻了翻，细细看了好几遍，眉头都还没舒展开。
“阿爸！”
远处传来姜小姜的喊声，姜允司侧过头就看到姜小姜施展轻功从山坳一跃而下，数次呼吸的时间，姜小姜就到了自己的身边。姜允司看着姜小姜干净利落不带一丝累赘的动作，不由得挑了挑眉，这小鬼，轻功长进得真快！
“阿爸这次的除妖好快啊——”姜小姜半句话还没说完，耳朵就被人生生掐住了。
“说了在外头不要这么叫！”姜允司下手可没有留情，在姜小姜的耳根上留下一片通红：“还有，谁让你偷偷跟在我们身后的？不是让你留在茶馆吗！”
“疼疼疼！错了错了！”姜小姜惨叫了几声，想反抗又知道自己理亏，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如何，捉住了？”沙比打断了父子俩，施施然走近两人。
姜允司这才放过了姜小姜，手中那印了奚鼠的符纸往沙比脸上一丢。沙比一爪子将符纸摁在身下，静静地看了半晌才道：“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