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姜允司明白沙比的问题是什么意思。他使用的是“封字诀”，也应该成功将奚鼠封印在了符纸之上才是，然而如今符纸上却几乎感觉不到妖力的波动。即使姜允司的灵力将其封于其中，也不应该一丝都不外露才是，更不要说其上感觉不到生命的气息。
姜允司方才跟这奚鼠战斗的时候就觉得有些诡异了，明显有种有力使不上的错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沙比又细细端详了符纸好久，这才将其还给姜允司：“或许这家伙本来寿命就走到头了。方才你与它战斗之时，它散发出来的妖气明显比之前我们感受到的要弱。”
确实。姜允司他们刚到【南平镇】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能感觉到镇子北方上空盘旋着一股明显的妖气，外露程度夸张得简直就像是在说“我在这里，来打我呀”。当姜允司用雷符破开其障眼妖法的时候，对方却一下子就萎了，最后奚鼠化形也等同于困兽之斗，根本兴不起什么风浪。
众所周知，真正厉害的妖怪修炼得越长久，就越擅长隐匿自己的妖气，这奚鼠这般妖气四溢，反而更像是没几天好日子。姜允司更倾向于这妖怪在漫长的修道路上出了岔子，回光返照罢了。
可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南平镇】这片农田整整两年都颗粒无收，这奚鼠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的岔子？两年前？还是最近？
还有一个问题，奚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东南部地区，是什么时候迁徙过来的么？
微不可闻地“嗤”了一声，姜允司决定先暂停一下头脑风暴。不管这妖怪究竟怎么回事，现在也已经被他封在了符纸里头，反正不可能冲破封印出来，这除妖任务姑且也算完成了。至于这妖怪究竟对这个镇子造成了多少经济损失，自然不归他管。
“走吧，去找官府要钱。”姜允司瞥了一眼姜小姜手上还抓着的荷叶包，挑了挑眉，沉声道：“又偷偷买零嘴了？谁给的钱？”
平日里姜允司对姜小姜的零花钱管得很严，这次出门怕姜小姜乱花钱更是暂时性没收了他的荷包，没想到这小家伙居然偷吃了还不抹嘴。
姜小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上还拿着沾了米糕碎的荷叶，干笑两声，最终还是在姜允司的眼神杀里败下阵来，老实招供：“子阡哥给的。”
姜允司眉也不抬，径直朝镇子的方向走去，嘴里还抛下一句：“小样，等我回去扣他工钱！”
跟在后头的沙比翻了个白眼：“本来月钱就低，还天天想着克扣员工工钱，黑心老板。”
“再说一句今晚晚饭你的鱼就没了。”
沙比脚步一顿，冲姜允司的背影无声地做了个鬼脸，当然，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敢再说，毕竟姜允司优点不多，说到做到是其中之一。两人一猫顺着来时的路走出数十丈，姜允司突然回头瞥了一眼，然而后头那片绵长的农作物田野此刻除了一片残破凌乱之外，再无其他动静，只有那无比的狼藉述说着方才此处经历过一场打斗。
“怎么了？”
“没什么，许是听错了吧。”面对沙比的提问，姜允司摇了摇头，再次迈开了脚步。
无论是姜允司，亦或是沙比，都没能察觉到，在他们远去后，那片稻田上，突然漂浮起一些点，那些点极其细微，一般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其一开始数量不多，也显得稀疏，随后却逐渐增多，也愈发密集起来，本来有些暗色的点在斜阳的映射下竟反射出一丝棕红，与姜允司战斗过的那头奚鼠毛发颜色一致。
棕红色的点无声无息地聚合到一起，恍若一团会飞的虫子群，在空中顿隔了半晌，才缓缓朝远处漂浮而去。黄昏下的某处土胚后，隐匿着一个人影，大批大批的虫子飘至他的身旁，环绕着他，远远看去骇人得紧。那人影看着远去的两人一猫，眼底冷光一闪而过。
对于身后发生的事，姜允司他们毫无察觉，他们一路回到镇上，已是酉时过半，对应姜允司心中的计时表则是傍晚6点左右。天色尚未完全变暗，家家户户的门前却已经点上了灯，大户人家更是已经挂上了灯笼，微弱的烛光穿透砂纸，带着为数不多的暖意。
饭菜的飘香也逐渐从远处飘来，姜允司冲姜小姜摆了摆手：“小姜，我们去衙门报个信，你先去之前说过的那间酒楼占个位置。”
“哦！”姜小姜也知道姜允司他们这是要去官府上报奚鼠已除的消息，自然没跟着他们一道的打算，点了点头就一溜烟而去。
沙比瞥了一眼毫无犹豫就跑得没影的小鬼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你也是心大，敢放他一个人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镇子里随处跑。”
姜允司低头有些好笑地看了沙比一眼，反问一句：“你们平日里一个个教他法术教他轻功，难道是拿来摆设的？你倒是告诉我，谁能把他拐跑？”
沙比听到这里，乖乖闭上了嘴，不说话了。的确，姜小姜天生骨骼惊奇，又颇有几分修法的灵性，在客栈各路神仙教导下，一般人早就不是他对手了。更不要说这小鬼生性机灵，他不拐别人就很好了。
“早让你们不要这么早就教这教那……学两手法术就整天恶作剧搞破坏，迟早被先生赶出书塾。”姜允司脸上多了几分无奈和嫌弃，神色里倒也并没有生气的模样。
自家小孩学啥会啥，姜允司这个做老爹的其实心里明明暗爽着呢，就是嘴上非得损人小孩两句。沙比暗暗翻了个白眼，也懒得戳穿这货。
一人一猫顺着官道来到衙门，门外的两个守卫看到他们过来，对视了一眼，都默默地撇开了头。姜允司自然没有放过他们眼底一闪而过的避让，他心中暗暗奇怪，早在昨日来到这【南平镇】衙门的时候，这边无论是守卫亦或是衙门的捕快，好像都不怎么待见自己，倒也不像是厌恶和嫌弃，他们给姜允司的感觉，应该纯粹只是不愿意与其多加交谈。
就连这里的知府大人似乎对他的到来也并没有多热切和期盼，甚至还让他自己调查，连案件详情都没说多少。一般若是碰到这种雇主，姜允司都是直接拍拍屁股扭头就走的，当然他这次脾气这么好，单纯只是因为冲着那五倍的酬劳而已。
而且姜允司一直都觉得非常奇怪，关于这次的除妖事宜请求函，他一共接到了两份，而且是在同一天的不同两个时间段里收到的。其中一封信件来自【南平镇】的官府，也就是如今他所站着的这间衙门官方给他寄过去的，信件上写着如果姜允司成功除妖，将获得五两的白银酬劳。
五两，相当于【山海客栈】五天的净收入了。
在这个世界可算是相当高的酬劳了，毕竟买块猪肉也才几十文钱而已，姜允司穿越前在影视剧里看到的动辄几十两甚至几百两的买卖剧情，通通都是国产智障编剧的锅。就算【神州】大陆并不属于姜允司认知的任何一个朝代，他相信物价也不会相差太远，反正都是差不多的科技文化水平。
而更加诡异的是，姜允司在收到【南平镇】除妖请求的当天傍晚，又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件，这封信并不是通过驿站到达姜允司手中的，而是由一只信鸽直接送到客栈。信上的内容同样是让他们来调查这次【南平镇】妖祟事件，并附带了一张二十五两的银票，还声称这是定金，事成后将会有另一张银票以同样的方式到达他的手。
姜允司当时都惊了，银票上虽然没有具体票号，却有钱庄的流通印鉴，也就是说他完全可以立即去钱庄取出来使用。姜允司仔细读了信上的内容，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太多有用的信息，上头无非就是交代他正常调查，除了不要透露五十两银票的事之外，再无任何多余说明。
姜允司跟客栈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纷纷端详了那封信很久，才得出一个结论——有人匿名让他来调查【南平镇】的事，但这个人并不想让【南平】官府知道还有第二批人在让姜允司展开调查。
信上让姜允司不要提及银票，其实意思就是让他不要暴露这件事。当然，一般而言，姜允司也不会这么没品，这种剧情很常见，翻译过来无非就是有匿名者请他这位“私家侦探”来调查，他在保守顾客信息这方面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
而且，最让人动心的还是那剩下的二十五两啊！
所以即便姜允司直觉这次事情没那么简单，在发现【南平】官府的怪异之后也没有离开。他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把鼠妖一捉，任务就算完成了。
唉，生活艰难啊！
姜允司心中毫无情感也无诚意地叹了一句，这才迈开腿径直朝衙门里头走了进去。沙比一声不吭，默默地拐了个弯，走到暗处的角落，纵身一跃，化作一道残影落在了墙沿上头，他顺着墙沿朝衙门大堂的侧后方而去，在空中跳了好几次之后，总算抵达了后院存放案件卷宗的地方。
无声无息地探头朝下方看了几眼，确认四下无人之后，大猫直接从窗户一头扎进了卷宗室里的一面屏风后。约莫一次呼吸的时间，一个黑影出现在了屏风后头，黑影逐渐增大，竟是化作人影。随后从屏风另一头钻出来的是一名少年，少年身材约有几分圆润丰满，脸上还带着一些婴儿肥，双耳耳根后还夹杂着几根橘黄色的茸毛。
沙比快速地在柜子上查找起来，他的目标很明确，最近两年【南平镇】的卷宗记录。昨日他和姜允司查访的时候就从镇子郊外的一些村民口中听到过一些奇怪的传言——近几年来的午夜时分，他们有时会在城郊外的田野上听到奇怪的响动，声音并不是很真切，但既然有好些人都表示听见过，那应该就不是错觉。
据村民们所说，每当他们朝出现那种声音的地方看过去时，好像都能看见一团甚至好几团黑乎乎的东西漂浮在田野的上方。【南平】官府方面似乎也派了不少人力调查，终是无果，只能张贴告示严禁人们夜半时分靠近那边，防止出现什么意外。这么久了，也没出现什么问题，一来二去地，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
姜允司却觉得事有蹊跷，他又不是傻子，拿钱归拿钱，防人之心总要有一些的。这【南平】官府一看就有问题，他又怎么可能不耍点小手段让沙比来调查一下呢。
沙比抽出近期的卷宗，翻了半晌，脸上微微一沉，因为他发现卷宗上的序号缺了几份，有人拿走了一些，而且数量还不少。沙比估摸着被拿走的这几份应该跟这次的事件有所关联，他又随意翻了翻，确认这边没什么可用的线索之后刚要离开，却听到外头院子里传来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