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别急，你父亲未必就没救了！”
知道姜小姜心中悲愤，敖青并没有跟小孩计较，而是带着几分安抚地紧了紧自己握着姜小姜的手，柔声道。
或许是手心那头的温热，又或许是敖青那镇定的声音，还或许是对于父亲将死的不愿相信，姜小姜心中竟多了一抹希冀：“真的吗？”
“你有办法？”白无听到这话，脸上一喜。
敖青没有作声，朝姜小姜点了点头，松开了手，转而用指尖轻轻地点在姜允司的额头上，闭上了眼。其他人虽然心中焦虑，却都不敢出声打扰敖青。
轻轻地吸了口气，敖青这才收回了自己的灵识，睁开了眼睛：“他的心脉受损过于严重，换做普通人，早该死一万次了。”
不等其他人回应，敖青从怀中取出了玉净瓶。
霍霄脸色一变：“这是？！”
尚未打开，他就已经感觉到瓶身里传来一股澎湃的力量脉动，竟隐隐与他的血脉产生了一定的共鸣。
敖青略带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过多追问，瓶身一翻，那枚血红色的丹药落入手中。当丹药暴露于空气之中时，方圆数丈似乎都多了灼烧感。就连姜小姜都能感觉到丹药里头蕴含着骇人的火系灵力，他的额间都不由得出现了一层淡淡的汗珠。
“你……”沙比显然也认出了这枚丹药的来源，看着敖青的目光里多了几分震惊：“怎会有凰……”
“别问我这药从哪来的。”敖青这话虽是对其他人所说，但目光却定定地落在姜允司的身上：“能救人就行。”
沙比显然比其他人冷静多了，看着丹药的目光凝重无比：“我虽不问你从哪得来的，却还是多说一句，这药的珍稀程度，在人界怎么也能引起一番轰动。你确定要将它用在姜允司的身上？”
“沙比叔！”姜小姜朝沙比瞪了一眼，虽然他也知道这丹药的价值一定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但毕竟躺在这里的是自己的父亲，以私心来讲，他自然不想沙比多话，免得敖青改变主意。
敖青自然是注意到姜小姜的表情，嘴角微微一勾：“这药于我而言已经没有用处——”
“如今能拿来救人自是再好不过。放心，我不需要你们报答我！更何况——”笑意稍稍收敛，敖青看着姜允司的眼底沉淀出一抹敬佩：“我虽不清楚具体情况，却也明白，他拯救了许多人的命，仅凭这一点，就足够！”
敖青的脸上没有任何虚假做作，所有人都看得出，这话出自他真心。
沙比轻声笑了笑：“多谢的话我也不替他说了。他的情况不容耽搁，说吧，需要我们做什么？”
敖青沉沉地看了沙比一眼：“想必各位也看出来了。此药由神兽雌凰的精血提炼而成，虽可替他重塑心脉，但效力极其霸道。以他如今的状态，直接服用，最大的危险是承受不住妖力而爆体而亡。所以——”
敖青是神龙，与同样身为神兽的凤凰不一样，掌控的并非神火之力，所以他方才所言非虚，这药于他而言没有太多用处。当初他服下丹药最大的原因是因为要度过【弑神井】的神火，神火的淬炼与敖青体内的药力相互作用并抵消，这才使他没有受到不可逆的伤害。
这一点对于姜允司来说也是一样的，在药力发挥作用期间，必须有外力同时作用于姜允司的身体，否则无法达到平衡状态，姜允司的肉身根本无法承受丹药内的火系神力。
如果是平常的敖青，或许能依靠自己强大的神力去帮助姜允司抗衡和消化，但如今——
“我来！”
这是一个令人意外的声音。
敖青和沙比闻言都不由得看向了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霍霄。后者说完这话后就没再开口，倒是身旁的白无了然：“让霍霄来吧，在我们之中，他是最好的人选了。”
“好。”沙比没有过多斟酌就应了下来，穿梭空间的代价也是很大的，他此刻也有些力不从心，有第三个人来代劳自然再好不过。虽然他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明白眼前这两个捕快究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显然不是追究的时候了。
“事不宜迟，不能再耽搁了。”敖青将丹药置于霍霄手中，“我们替阁下护法！”
所有人都自觉地退开数丈，霍霄定了定神，猛地将手中丹药往空中一掷，随后在一声嘹亮的鸣啼声中化作一只巨大的火鸟，灼热而滚烫的灵火化作火柱冲天而起，将那枚丹药吞没。
火光肆虐，灼热刺眼，众人不由得半眯着眼，透过那肉眼可见的磅礴能量，直抵最中心的丹药。只见丹药飞速产生变化，由暗红色变为透净的鲜红，最后化作一汪半透明的液体，液体之中似有神鸟飞舞。灵火翻滚而过，将那半透明的液体卷入其中——
“毕方。”
伫立在远侧的敖青目光落在霍霄幻化而成的那巨大妖鸟上，嘴里缓缓吐出它的名字。
传闻有鸟焉，其状如鹤，一足，赤文青质而白喙，名曰毕方。
纵然其他人都听到敖青的话，却都没有露出讶异的神色，毕竟能一眼认出丹药来历，且能驱使同源力量，霍霄无论是何种身份，都不足为奇。
只见妖鸟展翅嘶鸣，煽出一阵缠裹着热气的风，将姜允司的身体带起，悬浮在灵活之上。那股半透明的液体也在灵力的催动下，缓缓朝地上姜允司流淌而去，最终从后者微微张开的嘴巴流入。当最后一滴灌入，剧烈跳动的火焰顷刻覆上，将姜允司的身体吞没。早已一塌糊涂的衣衫在高温的灼烧下直接化作灰烬，姜允司的身体在灵火之中也发出好几声如同干柴碎裂般的响动——
姜小姜一张小脸被映得通红，然而却还是打了个颤：“阿爸真的不会有事吗？”
那焚烧一般的声音总让他有种姜允司会被烧成灰的错觉。
白无的目光一直没从毕方的身上离开，此刻听到姜小姜不确定的询问，轻声安慰道：“没事的，相信霍霄吧。”
到如今这个地步，除了相信霍霄，他们也没别的选择了。
谁也无法确定这场火会烧到什么时候，白无祭出数张符咒，四方飞出，形成一个四方矩形的阵法，将方圆百丈囊括其中，最后凝结成一个结界，将毕方爆发出来的灵力波动隔绝开来。然而结界毕竟不是真正的法术，最多只能扭曲视线，无法完全隔绝目力。
“整个【南平】在方才已经被姜允司惊动，此刻定然会有所动作，这里距离镇子不算远——”白无反手掐出一个咒印，将结界稳定住之后朝其他人开口：“霍霄这厢动静不小，不知还会发生什么变故，诸位在此候着，我在外围守着，以免外人误入。”
今夜【南平镇】接二连三出现了这么多变故，任谁都无法安心入眠。被人察觉到这里有人作法倒还好，但若是发现了霍霄是妖，估计一切罪责都得落到他的头上。那巫蛊师又已然被霍霄亲手斩杀，在死无对证的情况下，若是被人看见毕方，又不知道会传出怎样的恶言，这悠悠之口可难以堵住。
当然，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南平】虽是临海偏僻的小镇，但方圆千里之内也并不乏大山门派和隐士妖仙，今夜姜允司搅动天地引起这番异象，也不知引起了多少有心人的注意。霍霄此番以身替姜允司作药引，可谓是将自己推到了风头浪尖上，他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却还是义不容辞地去了。
他们欠姜允司的，算得上是已经还得清了。
这样的道理白无知晓，沙比自然不会不知道。他淡淡地看了白无一眼：“今夜过后，你们便离开【南平】吧，放心，会有人替你们善后的。”
白无微微一怔，低头朝这只大猫看了过去，目光沉淀出一抹讶异：“你——”
“那人既然让你们两个把姜允司请来，想来也是算到今夜这番景象了吧。”沙比打了个哈欠，状似悠然，那双猫瞳却流露出看穿所有的精明，“我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不过既然你们替他办了事，怎么也不会就这样将你们置于危险之中才是。”
白无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微微一笑：“或许吧。到了他那个程度，谁也看不穿他的心思，不是么？”
“也是。”沙比抬起一只爪子，捋了捋自己脸颊边上的胡须，短短二字，听不出喜怒哀乐。
一旁的姜小姜听着这两人疯狂打哑谜，看了看白无，又看看脚边自家沙比叔，眉头紧皱，耳边仿佛听到了自家老爸常在耳边说的那句——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敖青也将两人的对话尽收于心，虽没说话，心中却是若有所思，似乎这其中还有不少的隐情。但这与他似乎也没什么关系，如此想着，敖青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沙比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