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月牙高挂,银色的光纱穿过山谷上方的缝隙,落在眼前的水潭之中。水潭面上波光粼粼,宛若一面光滑的镜子,反射出一梭梭淡白。整座幽谷并不算安静,远方依稀拂过轻风,还掺杂着些许夜行鸟的轻鸣,在这样的夜里显得颇有几分悠远。水潭中偶尔会响起鱼儿从潭面跃出的溅水声,还时不时传来一两声蛙鸣。
然而刚踏进这座不算广阔的幽谷,姜允司他们就感觉出了其中的些许不自然。大自然所鸣奏出来的粤篇章婉转而动听,也充满了静谧而让人心旷神怡。但唯一的问题是感觉不到活人的气息!
沈傲青的视线落在水潭中央那座其上建着一栋小木屋的湖中岛上,敏锐的感知早就已经告诉他,屋内没有人活动的迹象。
沙比率先踏上通往湖中岛的那座木桥,朝木屋走去。姜允司的注意力却被水岸边一簇芳草从吸引了注意,他踱步走到那片花田的一角,借着月色看着脚边的一簇花丛。沈傲青被姜允司的动作吸引了注意,也跟着他朝花田走来。
姜允司脚边的那块花丛显然被什么重物碾压过一样,跟周遭的相比起来不仅显得杂乱,而且枝叶都被完全压到了地面上,花骨朵也摔落而下,花瓣更是散落一地。从地上的痕迹来判断,很有可能是个人跌落在上头并滚了一小段距离,才造成如此场面。
沈傲青刚想开口说出自己的猜测,姜允司没给他这个机会,转身回到了木桥上,朝木屋而去。沈傲青微微张开嘴怔了好一会儿才将话吞了回去。姜允司的神态有些严肃,一副在思考事情的模样,沈傲青自然也识趣地选择闭嘴不去打扰他。
两人踏上湖中岛的时候,沙比已经在屋内逛了一圈了,只见其正好走出来,开口道:“屋内的状况有些不对劲。”
姜允司闻言不由得挑了挑眉:“哦,怎么说?”
“你自己进来看吧!”沙比说完这话,却发现姜允司身后的沈傲青一直蹙着眉头,用手半掩着自己的鼻子,神色不太自然。不难猜到沈傲青会有此表情的原因,只听沙比轻笑了一声:“你五感强,若是觉得难顶,便别进来了!”
姜允司有些讶异地回身:“怎么?”
沈傲青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将手从口鼻边挪开,只是用鼻子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姜允司显然没看懂沈傲青这般表现是为何,倒是沙比反问了一句:“你没闻到这股味道么?”
姜允司一愣,随即吸了吸鼻子,这才闻到从屋子内传来的一股味道。客栈掌柜毕竟不是白当的,他一下子就判断出这是食物经过好几天所发生的霉味。
姜允司随手甩开屋子门前的绿萝帘子,朝里头走去。屋外月光明亮,屋内却没并无烛台照明,姜允司如今又无法用灵力凝聚火焰照明,只能就着月光勉强打量着屋内的情形。只见屋内中央的木桌子上摆放着不少食物。当然,也不知放了多久,已经完全发霉了,姜允司闻到的那阵味道就是从其上散发出来的。依稀还能看得出,这些饭菜颇为丰盛,只不过像是没怎么动过的模样。旁边的碗筷拜访的有些凌乱,就连木桌边的其中一张木椅也歪到了一旁。
饭桌上还摆放着一座小烛台,但烛台上的蜡烛早已燃烧殆尽,周遭只余一圈烧干的蜡滴。姜允司轻哼了一声,取过烛台,踱步到屋内一侧柜台边上,从柜子里翻出一根蜡烛和火折子,随手将其点燃并立在了烛台之上。毕竟来这里拜访过几次,姜允司还是记得这座屋子内摆设与物品所摆放的大致位置的。火光驱散了些许屋内的冷意,掩盖了照射进来的月光。
“芸姨分明不是闭关去了。”
虽然早就猜到并不像郑白诺说得那般,但还是到了这里才真正得出这个结论。
外头的沈傲青见姜允司和沙比逛了一圈也迟迟没有出来,反而还朝更里面的内屋钻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顶着对他而言有些刺鼻的味道行了进来。不必猜就能知道姜允司口中的“芸姨”自然是郑白诺的母亲,他扫了一圈狭窄的前堂后,开口道:“是被什么人掳走的么?”
“不。”姜允司已经在内屋巡了一遍,边走出来的时候摇了摇头:“不像。”
“怎么说?”
姜允司甩了甩手,随意地指了指他们所在的前堂:“芸姨可不是普通的女子,想随随便便制服她可没想象中那般容易。可你看这屋子,除了有些许凌乱之外,并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更不要说被破坏了。”
顿了顿,姜允司的目光又落在饭桌上,从那几盘发霉的菜肴上瞥过:“芸姨平时是独身居住于此地,一个人根本不会备这么多饭菜——”说着姜允司又摇了摇手中的烛台:“方才这烛台是放在饭桌上的,而且还点上了蜡烛。也就是说,当时至少也是晚饭时分,芸姨正在招待着什么人……”
“里屋的柜子里还翻出了一床干净的枕头和被褥。”沙比也慢悠悠地从内屋那头走了出来,跃上沈傲青身旁的柜台,跟他平视,眼底流露而出的情绪明明白白地告诉沈傲青,他已经看穿了一切:“郑芸有要把对方留下过夜的打算。”
每当大家来这里作客的时候,郑芸便会从柜子里翻出干净的被褥,在晚饭过后让大家去山谷后方的山洞里打地铺,那个山洞自然也是郑芸闭关的场所。所以姜允司和沙比一眼就看出那床被翻出来的被褥用作何处。
“能让芸姨留在山谷里过夜的人,可不多!”姜允司冷笑了一声,眼底的冰冷逐渐凝结。
“你们的意思是,郑兄的母亲正好是她跟相熟的人在进食之时出的事?”沈傲青明白姜允司他们的意思,却还是问了一句:“可会不会是郑兄?其实是他们母子在饭桌前发生了什么?”
“不可能!”姜允司摇了摇头,果断地否定了沈傲青的猜测。当然,他并没有觉得沈傲青这个问题很愚蠢,反而觉得他的质问很合理,毕竟对方连郑芸的脸都没见过。姜允司抬了抬下巴:“如果是郑老大,外头凌乱的花丛就有些奇怪了。”
沈傲青一怔,显然是没了解姜允司的思路为何突然跳跃到了另一个点。不过不需要他开口询问,姜允司就给出了他的解释——
“你有所不知。我们客栈里的花圃平日里就是郑老大在打理。外头岸边有一簇芳草非常凌乱不堪。如果是郑老大的话,他一定会强迫症发作利用短暂的空余时间去修整一下那块地方才是。再不济,郑老大也会趁着芸姨下厨的那段时间去整理。”姜允司对郑白诺的习性很了解,别的没什么,但跟芳草园艺凑到一起,后者就会有一种独特的执念。
“所以——”姜允司那双本就清澈的眼眸深处越发清明,字字清晰而有力:“要么那片花草是在郑老大离开之后被破坏的,要么就是郑老大根本没时间理会它就匆匆离开了。关于这一点,我觉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足以证明跟芸姨一同吃饭的人并不是郑老大,便足够了。”
姜允司看着沈傲青眉头越皱越紧,本来半掩着口鼻的手已经变成完全捂住,有些好笑地转身四下寻找,最后从角落取出一个两个空木桶,将桌上已经发霉的食物全都倒进其中一个,瓷碟瓷碗则放进了另一边,还顺手盖上了盖子。
做好这些,他这才提起两个木桶,转身朝沈傲青示意了一下,走出了木屋:“早就让你别进来了,非要死撑。快出来吧,别把自己熏坏了!”
沈傲青怔在原地好一会儿,对姜允司此举有些讶异。姜允司明明可以转身直接走出去置这些东西不顾,却还是不怕弄脏自己而动手把剩菜和脏盘都处理了,很明显他是并不只是照顾沈傲青的嗅觉。日后赵芸回来,如果面对的是满屋子的臭味与被发霉饭菜招惹而来的虫豸,铁定要恶心一段时间。
跟着姜允司走出木屋,看他从水潭里舀了一瓢清水,倒进了其中一个木桶里,把脏盘脏碗都漫过了才停手。不知怎的,沈傲青只觉得心中有些热,像是有一股暖流漫过一样。这人虽然看上去性子张扬又肆意,却在一些很小的地方体现出他的善解人意和难得的体贴,头脑又这般睿智,倒真是……
沈傲青在这一刻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词穷,不知怎么在内心里形容姜允司这个人。
“喂,你在发什么呆?”脚下传来沙比的声音,沈傲青低头就看到他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
沈傲青自己不知道,一旁的猫可看得一清二楚,方才这人看姜允司的眼神,内里竟蕴含着一股莫名的柔软与悸动。
姜允司顺手干完手中的活儿就听到沙比的话,朝沈傲青看了过来。后者脸上闪过一抹细微的窘迫,不由得轻咳了一声,有些生硬地把话题掰了回去:“姜掌柜方才说郑兄母亲所招待的另有其人。那……会是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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