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形婚

新婚燕尔,于小琳怀孕了。丈夫王诚礼十分开心,他抱着于小琳说情话,坐在床上一起畅想未来。
他年纪轻轻,却才华横溢,在公司里混得风生水起,于小琳因有孕在身,便辞职在家,安心养胎,打算未来做一个全职妈妈。
第三个月,于小琳时常孕吐,难受不堪,有些时候连着胆汁一起呕出来。王诚礼这段时间出差在外,工作忙,待在本地时也无法按时回家照料妻子。于小琳因为没有工资,不愿再花费丈夫的钱请人帮忙,自己一个人在家熬下这段时光。
那天,因面对着无人的房屋而感到无端的寂寞,甚至相思之情亦被勾起,她特意等到丈夫下班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于小琳听到对方身边的吵杂声,关心他在哪儿。
却被毫不留情、不耐烦地打断:“我在外面,现在有点事,今天不回去了。”
于小琳仍旧保持举着手机的动作,听着对面的忙音,泪突然夺眶而出。她觉得哪里都不舒服,胃里恶心,身心劳累,她感到被王诚礼抛弃了。冷静下来后,劝说自己这是孕妇的正常情感反应。
周末,于小琳为自己打扮一番,等待丈夫回家。待王诚礼真踏进房屋,她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他,深怕看出一点不耐烦地迹象。幸好,他没有。他和往常一样,将她揽进怀里亲昵,还是那样的温柔体贴,一点没变。
“宝贝,我最近工作太忙,实在是抽不开身。真是抱歉,”他在案板上切着西红柿,于小琳在他身后紧紧抱着他,“帮你请个保姆吧,好不好?”
于小琳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身后蹭了蹭,小声说不要。
这些对她来说不重要,她只在乎是否和王诚礼在一起。
二人坐在餐桌旁吃晚饭时,王诚礼起身接了个电话,再回来时,脸色难看,似乎憋着一肚子火。
平常温文尔雅,连重话都很少对让人说的王诚礼,于小琳很难想象到什么能让他如此生气。她轻悄悄地询问,却被王诚礼粗鲁地打断。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王诚礼时常暴躁,发泄一通后,又会回归到温顺的模样。于小琳面对那些腻歪的关心,心中更多的是恐惧,生怕这个男人再次揭开外衣,变得暴怒无常。
她曾问他,是否是因为工作上的压力,王诚礼只是摇摇头,勉强地向她笑笑。
三月十七号,是于小琳的生日。往年王诚礼会带着她去享用些美食,也会买来些鲜花。而这一次,他什么都没有做。
于小琳十分体贴,理解丈夫最近的苦恼,并没有提醒他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可怀孕那些难受的反应,加之体内激素水平的一些变化而导致的情绪低落,最终爆发在王诚礼一而再再而三的怒气之下。
于小琳她知道自己有一个坏毛病,她不会沟通,也害怕沟通,甚至可以说在一方面表现的相当懦弱。如若真有人会以爱情之名骗她、伤害她,于小琳不会反抗,也不会离开,下意识会做的是理解这一切,并接受这一切。
这与她母亲的失败的婚姻有关。母女俩一个比一个怯懦,过去生活在旧社会中,父亲责打母亲的场景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中。这不但无法激发体内自然的反抗欲,而是莫名其妙地沉默不语。不哭不闹,的确是乖巧的,可这是可悲的。
到如今,于小琳稍稍不慎便会触王诚礼的逆鳞,而王诚礼近来不知缺了哪根筋,也是暴躁无比。她害怕,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便会在丈夫的怒骂声中哭个不停,时而干呕。王诚礼也没想到会惹妻子痛哭,自然地没了气,软下性子安慰于小琳。
“我的生日…生日是不是忘了?”于小琳哭得一抽一抽,委屈地问道。
“是今天吗?”
“上个星期。”
王诚礼一脸酱色,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正烦闷着,只能打发道:“我会补偿你的,对不起。”
过了一段时间,王诚礼再次开始忙得见不到人影。于小琳的肚子微微凸起,独自在家安胎,往日好友突然说要来家中做客,于小琳自是欢迎,整整两个星期,家中第一次同时出现两个人,她高兴地迎接好友的到来。
好友平时雷厉风行,梳着利落的高马尾,言谈之间满是自信,气质尚佳。
于小琳同她许久未见,二人自初中同窗,往少了说,起码相识整有十五个年头,只是不知从何开始,她们逐渐疏离,于小琳偶尔想起来,便约出来喝茶,只是都以好友工作忙碌而推却了。
好友模样变化不大,和往常一样,精神可嘉,说话从不含糊,相处起来舒服极了。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与从前一样,她没变。似乎真正的好友不会因为时间的洪流,让情谊有半分腐蚀的痕迹。
于小琳不自觉地摸了摸稍稍鼓起的肚皮,好友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手,眼神浑浊,藏有心事。于小琳吓坏了,赶忙关怀。
“没事,小琳。今天我来是跟你说件事,关于王诚礼的。”
突然,许多记忆在脑海中走马观花地闪过。那时她刚和王诚礼确认关系,好像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好友慢慢远离自己。有时因为王诚礼难过得不得不找一个人倾诉,好友又会及时地来到自己身边,每次恨铁不成钢地让她分手。
好友将她从思绪中扯到现实,神情严肃,说道:“小琳,接下来这番话你听后请试图冷静,毕竟身上还带个人,要小心点。”
于小琳起初只当她在嘻嘻哈哈地开玩笑,对方却毫无逗笑的意思,不禁认真起来。不会是,出轨?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又十分笃定地否决这一想法。
“我无意挑唆你与王诚礼的关系,我只希望你能好,你能开心。上个星期下班后我和公司同事们在夜店放松了一下,在舞池看到了王诚礼。”
于小琳微微一怔,额头上冒出细汗。
上个星期,王诚礼从未回家。他在加班,还是在出差,她什么都不清楚。
“他在舞池,我本想去打个招呼,看见他…他搂着另一个男子。”好友难以启齿,不肯说得太明白。
于小琳下意识地为自家丈夫辩解,心底却慌成一团,她说道:“他…他可能在应酬。毕竟在外企工作,经常和国外人打交道,他们开放点…也是正常的。”
“于小琳!他们在接吻!接吻!你能明白吗?这是什么性质?不仅是出轨这么简单,他利用你,作为社会、家庭的一个保护罩,自己却在你的保护下干着偷鸡摸狗搬不上台面的勾当!”
于小琳摇了摇头,眼泪夺眶而出,回答道:“阿情,是不是你看错了…”
好友不再说话,她眼眶通红,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沉默之际,于小琳的头脑中像有数千个人在同时向她举证,王诚礼最近的所作所为的确不正常,可她想起曾经那些甜蜜的回忆,哪些又是什么?随之,回忆淹没了理智。
“你知道吗?往常之所以为什么回绝你的邀约,并不是因为工作忙,而是我对你有十足的怨气,乃至十年情谊不过是过眼烟云。于小琳,你就是典型的被爱情勾着鼻子走,它让你满脸血污,你却不自知。身为朋友,我是你们爱情的受害者…这是我最后一次涉足你们的关系,如果你选择继续在王诚礼之下逆来顺受,从今天开始,我不再你有这个朋友。”
这一切来得凶猛,于小琳无法思考,她无助地看着好友,不想失去她,嘴里一个劲儿地问为什么。
“我说过,我来这唯一的目的是想让你幸福。”
往后三个月的时间,一切平静。于小琳的肚子逐渐隆起,夜间睡眠时简直是难忍的折磨。王诚礼也抽空回来了。他们与往常一样,维持着甜蜜的生活,而那个随处发脾气的臭毛病似乎也改了,恢复了正常。
这美好的表象,最终碎裂在于小琳的手中。
她拿着一些王诚礼与男人接吻的照片,与他当面对峙,她冷静得不像她,是因为三个月,泪流干了,该恨的埋藏在心底。
王诚礼看到那些照片,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抱着于小琳的腿,边哭边求,丑态毕露。
“告诉我,你是不是同性恋。”
王诚礼不回答,只是不停地求她。
沉默胜过于回答。
于小琳崩溃,碎得彻底。她哭得几近晕厥。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们有孩子了,都…都八个多月了。我怎么会呢…我保证好不好,我保证。求求你…”
时至第九个月,好友再一次来到家中做客。
“阿情。”于小琳唤她。
“阿情,我不想离婚。”
好友呆愣在原地。她问道:“你之前不是说了吗…那是不可容忍的,小琳。那不只是出轨,是形婚。他利用了你的爱…”
“我明白…我明白。可是他说他不会了。我想…他应该是对的。况且这个孩子该怎么办。在第九个月把他拿掉吗…我累了阿情,我不想离婚。谁一辈子没有犯过一点错呢。”
于小琳再一次选择了王诚礼,遵循了内心软弱。她无力反抗着,像藏在被电闪雷鸣笼罩的破烂木屋中,而王诚礼将永远是那片乌云。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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