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如何。”
闻祁怠懒地倚在美人榻上,微抬眼眸看向立在面前的鲁舟,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属下依着主子的吩咐,已将贵客安置妥当。伤处也已找药女去处理了。”鲁舟恭敬地回道。
“啧,这林简简好歹也是我们山庄的贵客。鲁舟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鲁蛮。”闻祁将“贵客”二字咬的稍重。
鲁舟一滞,羞愧道,“属下一时失手误伤了林姑娘,这就给去林姑娘道歉。”
闻祁看到他这副窘态,心中暗爽,面上却装着一幅正经样。
打了个哈欠后,困意袭来,他将滑落到腰间的丝衾拉了拉,翻了个身准备睡去,抬起另只手朝鲁舟挥了挥示意他离开。
鲁舟见主子犯了困,得了指示便默默退出了房间,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主子对着他那喜爱非常的呆毛警告道,“你若趁我熟睡时吵闹,我就拔了你的毛,挖了你的心下酒吃。”
林简简在灵鹫山庄里已经待来大半月了,背上的伤经过庄中医女的诊治,早已大好。
回想上山的那天,那个打伤她又将她带到了山庄里的黑影,竟是山主的贴身侍卫,名唤作鲁舟。
难道是山主神通广大早已料到她会在今日上山?
那天她在一间陌生的房里醒来后,身上的伤处已被料理好,敷上了灵鹫山独有的药膏,还贴心的给她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旁边照看的医女见她转醒,却快步走了出去。不稍片刻,就看见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跟着医女进到房中,说是要为之前在崖桥不慎伤了她的事道歉。
道歉也就罢了,当这鲁舟却极为诚恳实在,竟真的效仿荆轲,也在背上捆了荆棘来,说是要负荆请罪。
如此,林简简怎么可能不原谅他的无心之过呢。可每当眼神瞟到鲁舟身上背着的荆棘时,林简简紧抿着嘴,只盼他能早早道歉完快先离去,憋笑憋着委实难受。
这厢,鲁舟道完歉回去后,顿觉神清气爽。只是他颇感疑惑,不知那位林小姐为何每每看他一眼,便极快的低下头去,肩还一颤一颤的,到底是何缘由。
吓得他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又惹得人家不快了呢。可那小姑娘见他要走,眼睛发亮,笑意吟吟的样子,也着实不像是生气呀。
鲁舟实在想不出这缘由,只得长叹一声,朝柴房的方向走去,将荆棘归还。
这鲁舟也是心大,竟未发觉庄里的侍从们与他擦身而过时,那憋笑憋到面色通红的样子。
林简简是在第二天见到了闻祁。
山庄虽不大,可林简简是客人,自是找不见路的,便由侍从引着去了。
说来也怪,这山庄中的侍从都是不过十一二岁的哑人,自出生便不会说话的那种。
真是好奇这山主是从哪寻来这么多年纪相仿的哑儿来的。
此时正值春季,山庄里栽满了杏花,淡淡清香弥漫。朵朵杏花如雪如玉,又似姑娘的纱裙儿,轻盈透亮。
杏花虽不如蔷薇芳香浓郁,即是满树的杏花,也只能闻到一丝疏淡的幽香。林简简一路走来闻着这淡淡的杏花香,心下好不舒坦。
再拐过一个弯后,就到了山主的暖阁前。
侍从朝林简简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她独自进去后,便原路返了。她在原地伫立良久后,最后忐忑地走进暖阁。
没料刚到房门前,就见一着质地上佳的水绿青衫的男子,端坐在紫檀案几前 ,白皙修长的手拿着书册,细细在读。
只见他的眉目生得极其清隽俊雅,让人瞧着心里十分的舒坦。林简简瞧着这养眼的画面,一时之间,呼吸仿佛都慢了很多。
倒是闻祁在看到她站在门前,愣了愣,随即将手中的书“啪”地一声合了起来。像是要掩盖自己的动作一般,轻咳了一声说道:“你就是想求取瑶烛草的那位林家小姐?”
说话的同时,迅疾地将书往后头敞开的柜子一塞,面上瞧不出一丝异样。
林简简倒是没多注意他方才的动作,只听到了瑶烛草时,连忙点头。
闻祁拿起案上的茶,抿了抿,又徐徐说道:“可这世间是没有天上掉馅饼此等好事的。你拿什么来交换这天底下独独一根能起死回生的神草呢”
林简简听他言此,心中早已有所准备,将一直贴身藏着的金鳞令牌拿出,走到案几旁,将令牌呈到了闻祁的面前。
“二十年前,前山主途经柳州,遭遇仇家伏击,危难时刻,是家父出手相助,前山主特地将此牌赠与家父,称此后若是林家有求于五岐山,手持此牌上山,镇山妖不会阻拦。”林简简认真地说道。
闻祁接过了她手中的令牌,拿在手里把玩着,微微上扬的嘴角意味不明。
“这令牌只是个上山的路引,可换取不了山中至宝呐。 ”
林简简大惊。
关于这枚灵鹫令牌的由来,林简简也是在父亲与友人聊天时无意间听来的。
当时她只道这些事也轮不到自己担忧,遂听到中途,颇感无趣也就走了,却没想这令牌只是个上山的路引。
现在想想真是后悔,没有把父亲的话听全。
令牌行不通,难道真的要违背哥哥的话吗?
林简简心下一片纠结。
闻祁见眼前的小姑娘低垂着双眸,紧抿着小嘴,双手不安地揪着自己的衣料,看来是没甚办法,瞧着可怜极了。
可闻祁此时只想快快回去,还能睡个回笼觉。
春乏呀,着实恼人。
这样想着,闻祁不自觉地起了身,悠悠地向外走去。
林简简见他要走,连忙伸手将他衣袖抓住,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她急切地说道:“心头血。我愿用我的心头血来交换。”
“哦?”
闻祁被她扯住了衣袖,也不好向外走去,只得停下了脚步。
他转身,晃了晃被林简简抓住的衣袖,“这么说来,你的心头血可是有奇特之处喽。”
林简简见他停住脚步后,立马松开了双手。
抬头见他脸上带笑,可低垂看她的双眸里,却带着些许戏谑。
林简简气恼,难道自己会骗他不成。不如这就证明给他看,自己所言非假。
于是拔下头上的簪子,对准了另只手的中指稳稳扎了进去。
在血珠渗出来的瞬间,房间里就弥漫着一股清淡的,却能迷惑人心的幽香。
这血香,竟将房中的檀香味,屋外的花香一并掩盖了去。
林简简疼得紧蹙眉头,闻祁此时却是难得的怔了怔,忙凝神闭气。
他不过才不慎吸了一口气,就觉发昏目眩。
倘若好好研制这血……
念及此,闻祁内心暗喜,暗道发现了个宝。
相比这能散出幽香又能迷惑人心智的血,那瑶烛草也委实算不了什么。
这个买卖,不亏不亏。
瞧着林简简指尖上的血珠,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就像一只狡猾的老狐狸。
林简简见他这样看着自己,忍不住蹙眉,向后退了几步。
这山主怎地笑得……猥琐?
“今日,我会命管家尽快将绛珠草送去柳州林家。”
闻祁撂下这句话后,便懒懒散散地走了出去,步伐轻快,瞧着是极舒心的样子。
林简简闻言也是大喜,这下哥哥定会痊愈了。
这样想着,小姑娘终是从心底里笑开了,乌溜溜的大眼睛里缀满的都是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