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为我所用

孟阿妱看着那名公子。
那公子却不看孟阿妱。
孟阿妱深吸一口气,然后说:“恩公……”
“你家住哪里?”
孟阿妱的读条被无情打断,她的脸上有点挂不住。而对方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模样,眼神跟着手中的茶具游弋,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
这后院的凉亭里只有她和这位公子二人,他正行着茶艺,而孟阿妱就坐在他身后的凳子上,脚踝处被裹了一层厚厚的纱布。
那时候她从树上跌下,本以为会立刻被这位公子扭送至官府,谁知道他却叫来了大夫。看上去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其实心肠也不坏嘛。
而且脸也不错,嗯嗯,勉强给你算八十分啦。
孟阿妱正这么游离天外,那个年轻人忽然转过身向她递过来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瓷杯。
妈妈说不要喝陌生人给的饮料。
不过看在他不算坏人的份上,就给个面子好啦。
于是孟阿妱果断接过,看了看里面褐色的液体,然后豪爽地一口饮尽。
舒服!虽然完全没尝出来这温热的茶水究竟是什么滋味儿,但对口干舌燥的她而言简直是天上的甘露。
年轻人看她一副“活过来了”的表情,便再次问道:“你家住哪里?”
“我?我就住在……”孟阿妱刚准备回答,却又止住了,貌似在这个时代,她好像没有可以被称为“家”的地方。于是她肉眼可见地焉了下来,就像一株久离滋润而枯萎的花。
但对方似乎误会了她的意思,沉吟片刻后,说:“看来你也有苦衷。”
对啊,她的苦衷就是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这里,举目无亲身无分文,太惨了。
不过对方的模样似乎对她已经起了恻隐之心,孟阿妱决定干脆来一招欲情故纵,于是她脸伤的表情立刻变得惨兮兮,用做作的哭腔一边摸着不存在的眼泪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在这里,没有亲人……已经饿了两天了,实在是没有办法……公子,若是你想把我送去官府衙门,那边带我走吧。”
按道理来说她都演到这个份儿上了,只要不是什么铁憨憨都应该明白接下来怎么做吧?然而对方竟发出了一声轻笑。
笑什么?嘲笑她吗?
“你想去官府?好啊。”年轻人竟一副随时可以动身的模样,“我送你去。”
“恩公你看我脚都这样了……”
“我可以叫家丁用牛车把你拉过去。”
……好!不愧是你!是个狠人!
孟阿妱露出了咬牙切齿的表情,而年轻人眼底里竟流露出了顽劣的笑意,他的指尖轻轻叩着桌面,漫不经心地问:“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孟阿妱思忖片刻,回答:“不算是。”
“原来如此,难怪偷果子偷到这儿来了。”那个年轻人轻轻地抿了口茶水,一动一静间竟透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气质。
不过这话听得孟阿妱有点迷惑,随后她想起街上那些行人看她爬墙的目光,那种……仿佛是在看耍猴子般的目光。
孟阿妱恍然大悟:“你是本地的黑老大!”
“……什么?”
“就是,地头蛇,帮派老大,看谁不爽就砍谁那种?”
年轻人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面色如常,只是眼睛死死地盯着孟阿妱,看得她有点尴尬。
“……好吧,我猜不出来,还请您明示。”
孟阿妱乖乖坐好,就像一个等待老师发苹果的幼儿园小朋友。
年轻人见状,轻咳了两声,然后轻声道:
“在下姓袁,正是本县的县长。”
他话音一落,孟阿妱就懂了,为什么那些路人看她的眼神像耍猴,因为她真的是猴啊,光天化日偷东西竟偷到本地父母官头上了。
但她还要保持最后的倔强:“我……草民看您挺年轻的,真是年少有为哈。”
“只是受皇恩垂爱罢了。”他越说得不以为意,孟阿妱心头反而越慌。都说咬人的狗不叫,他这么安静,岂不是要把自己连骨头都咽下去了?
思来想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孟阿妱干脆泄气了,直接坦白从宽:“大人,我错了。我不该爬你家树,摘你家果,顶你的嘴。”还在脑内脑补关于您的霸道土匪爱上小媳妇。最后一句她没说。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袁县长说得倒是轻快,谁知又话锋一转,“不过你这般行为,本县要是不罚你,似乎也太没道理了。”
孟阿妱竟从他的语气里嗅出了淡淡的腹黑味道。
“大人,你看我脚都这样了,明显是老天都看不过去要惩罚我。”孟阿妱理直气壮地翘了翘自己被包扎的那只脚,谁知袁大人竟别过脸去。
“既是女郎,便要注意仪态。”
嚯哟,刚才还说得那么起劲儿,结果到这时候又传统起来了?你这小娘子……呸,小公子还真挺有意思的哦?
孟阿妱趁他不注意感觉翻了个白眼,而后又恢复了原先楚楚可怜的模样,脚也被藏在了长长的裙裾之下。她道:“大人,你看我,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就算你这次罚了我,我下次恐怕还会继续犯错。您想想,若我当真有能力持家营业,又怎么会行偷盗之事?这一切的根源,是我根本没办法维持自己的生活呀。”
如果这位袁大人是个狠人,他可能会说:“那现在就宰了你,你就不会犯错了吧。”
但看面相,他不是,他也幸好不是。
所以他当真露出了思索的神情,而后露出了浅浅一笑。
“你这小女子,看上去与常人无异,说话倒是伶牙俐齿,而且……颇有见地。”
孟阿妱懂,他说的“与常人无异”的意思就是嫌自己不够好看。但重点在于他的下半句话。
其实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好歹也是从初中开始学过好几年历史的人,这江山天下为何反复易主的道理她也明白一些。她就是在赌,她所抛出这这根直钩能不能钓上一条拥有赏识人才的眼光的鱼——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只是她不确定,这条鱼究竟有没有看清这是条钩子。
孟阿妱紧抿着嘴唇,她在等这个年轻人的下一句话。
而后,那年轻人忽然俯身向她靠近。
等、等等!现在是这种剧情吗?!
孟阿妱慌乱地向后仰去,而袁大人的脸上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意。
然后,她发觉自己手心一空。
“这套茶具,是五年前我入朝为官,我父亲赠予我的。”原来他是拿走了一直被孟阿妱握在手心里的瓷杯,“家中兄弟众多,可他偏偏将这套茶具赠给了我。”
他的话似乎在暗喻什么,孟阿妱下意识地开始有些冒冷汗。
他的目光从茶杯移向了孟阿妱。
“你叫什么名字?”
孟阿妱微微一愣,而后郑重答道:“孟阿妱。一女一召的妱。”
“阿妱。尽显女子本色,是个好名字。”他轻轻点头,“我姓袁,单名为绍。丝召为绍,如此一看你我倒是有缘。”
孟阿妱先是一愣,然后眼睛开始慢慢睁大。
袁绍,这个名字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后又牵引出许多——本初,四世五公,堂弟袁术……这些信息爆炸式地出现在她的脑子里,竟令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对方已经准备转身离开了。
“阿妱,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府邸的仆役了。”袁绍的声音传入孟阿妱的耳朵里,“我希望,你能为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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