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袁术的冰块,换好衣服出来后孟阿妱觉得神清气爽。吃过了午饭,她左右一打听,主家现在正在家中,如此她就又想去找主家玩去。咳咳,不是玩,是“服侍”,服侍!
孟阿妱为自己纠正的错误点头。她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婢女,才不是玩心重的……小丫头。
袁绍在的地方倒是不难找,随便找个姐姐问问便能一清二楚。这些日子孟阿妱充分发挥自己的厚脸皮技能,倒是在袁家混了个脸熟,府里的人几乎都知道本初公子身边有个嘴甜的婢子。还有几个姐姐捏着孟阿妱的脸,半开玩笑地劝她干脆留在本家了。
“哎哟,姐姐的美意我领了。只是我怕主家不高兴嘛。”那时候孟阿妱笑眯眯地如此回应。
那个鹅蛋脸姐姐也笑嘻嘻地道:“阿妱年岁也不小了,若是留在汝南,姐姐我还能帮你物色几个好夫婿呢。”
提到夫婿这个问题,孟阿妱的脸上就一阵绯红。她倒不是没有恋爱史,但那都只能算作年少时的小打小闹罢了,真把这个问题扯到“结婚”上,她就会感到无所适从。
而那位姐姐看孟阿妱不答,笑得更开心了,戳了戳她的脸颊肉,笑道:“阿妱莫不是看上你主家了?”
她当然是开玩笑的。
孟阿妱也知道她是在开玩笑的。
可她就是会忍不住开始脸红。
这是病,得治。
现在,孟阿妱走在去寻袁绍的路上,脑子里也忍不住开始浮想联翩——排除掉那些对她而言无所谓的嫡庶之别,袁绍的确是个温和又聪慧的人,眉目间满是秀气又不易显山露水,待人接物也是文质彬彬,就这些时日接触下来,他当真好似天上的月亮般漂亮又充满着距离感。
有他这样年轻有为的人做主家,当然是好的。
可……她又怎么可能跨越这一层关系呢。
往小了说,门第之别难以逾越,她现在无依无靠就只求有口饭吃,对于袁绍而言,恐怕她也不过是个“有点意思的婢女”罢了。
往大了说,她孟阿妱是根正苗红的21世纪新时代青年,袁绍,袁术,还有曹操,这些人对她来说最大的意义就是史书上有记载的人物。说不定七拐八折,她祖上和袁家还有血缘关系呢。
这么一想,孟阿妱的择婿标准就已经很清晰了。
首先,这人不能是她的祖宗!
正胡思乱想着,却听一声轻唤:“阿妱?”
转过头,一眼便看到袁绍站在不远处的水榭间看着自己,孟阿妱顺口一答:“诶,祖宗!”
然后,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孟阿妱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磕磕绊绊地解释着,却又有几分越描越黑的意思,这令她反倒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却没想到,有人出手帮她解了围。
“这小姑娘,倒是青天白日地给魇着,都开始说胡话了!”
循声望去,却见一个身材高挑的青衫男子站在袁绍的身边,一手搭着他的肩膀一手放在腰间,一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模样。只是五官面目看起来比袁绍却要更年长一些。
他是谁啊?孟阿妱愣了愣。然后忽然想起了,方才她流鼻血的时候,这个人就站在袁绍身边呢。她心想既然人家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那自己就顺坡往下滚便是了,于是抱歉地笑道:“是了是了,婢子这是又做梦了呢。”
虽然把自己形容得跟个傻瓜似的令她有些不爽,但……好像也没有别的说辞了。
袁绍微微眯了眯眼,也不再深究这一时的口误。他道:“子远,莫要再打趣了。”
他话说得软,却又隐含着几分不可抗拒的权威。孟阿妱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好像被维护了,但并不太真切。只是那被唤作“子远”的年轻人耸耸肩,当真不再继续说这件事了。
孟阿妱迎上前几步,终于看清,水榭里只有袁绍、曹操还有那个青衫男子三人。平日里那般端着的袁绍,此时的神情也露出几分放松的姿态。
袁家是名门望族,仰慕的人自然数不胜数,但能真正称得上“朋友”的,想来也寥寥无几。似乎从古至今一直都是如此,因此孟阿妱现在还挺希望这三个人能友谊长存的。
不过,曹操她是知道,不可能的。
那另一个人呢?
孟阿妱将眼神望向那穿着青色长衫的年轻人,与另外二人相比,他似乎要开朗许多,听他们谈话几乎都是这个人在带动气氛。
倒是个有趣的人。孟阿妱如此想道。
不过说实话,这三个人讨论当今局势,讨论治理之道,在孟阿妱听来那是实打实的索然无味。站在一旁的她感觉自己都快要睡着了。而就在此时,一名本家的婢女端着食盘走了过来。
“二公子,曹公子,许公子。”她微微福了福身,手上却稳稳当当,“天气炎热,厨房那边做些了消暑的点心让婢子为三位公子送来。”
一听有吃的,孟阿妱的眼睛里就开始发光。她瞪大眼睛想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却见绛紫色的食盘上放着三个小碟,里面盛着的食物像芋泥似的被造型成金黄色的圆球状,隐隐可见上头还冒着寒气。光是看着就让人感到清凉。
孟阿妱觉得这东西好像有点眼熟?
袁绍抬起手,用小勺子轻轻戳了一下那圆球,轻声问:“这点心,叫什么名字?”
那婢女轻轻歪了歪头,一副回想的模样,最后用不确定的声音道:“这……婢子也没大听清。只晓得是用甜瓜冰镇后制成的。好像是叫……什么冰什么淋?”
听到这话,孟阿妱打了个哆嗦。
“如此。”袁绍点点头。
“嗯嗯,二公子快些品尝吧,厨房那边嘱咐过,这东西放久了融化就不好吃了。”婢女又福了福身,收好空食盘便走了。而孟阿妱则用极其热烈的目光望着她的背影,可惜对方并没有察觉到。
同样没察觉到他人目光的,还包括孟阿妱本人。在她目送那位姐姐的时候,袁绍也用余光轻轻地看向孟阿妱。而后他用微不可察的力度摇了摇头。
“阿妱。”他轻唤。
“诶、诶!在呢在呢。”孟阿妱回过神,又一如既往地露出了狗腿的模样。
袁绍微微抬了抬下巴,道:“厨房那边想来也不轻松,你去那儿帮帮忙吧。”
孟阿妱心下顿时一喜。她正想去厨房找人呢,没想到这么巧主家就把她打发到那边去了,也不晓得是不是上天眷顾。
于是她喜滋滋地点头,道了声“唯”后便快速向厨房的方向走去了。
她没看到身后的袁绍像个不省心的家长一般,无奈地叹了口气。
“本初,”子远抿了口那冰镇甜瓜泥,道,“你还真是纵容你家的婢子。”
“纵容?有吗?”袁绍竟难得地露出了不解的神色,“我只是看她好像眼馋,便让她亲自去趟厨房罢了,仅仅如此而已。”
子远苦笑着摇头,又狠狠挖了一大勺那清凉的点心,道:“你这不就是在纵容她嘛。”
袁绍似乎无言以对,而一直没说话的曹操在这时出了声:“这点心倒真是不错。也不晓得是哪位娘子能如此有心。”
闻言,袁绍笑了笑,回答:“我也不晓得。等阿妱回来,我再问问她吧。”
他说罢,却又微微出了会儿神。直到身边的子远提醒,他这才想起似乎只有自己还一直没有品尝这道被两位友人称赞的甜点。但等他正垂下眼眸去看,却见自己的点心已经融化大半,早过最佳品尝的时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