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傍晚,惠风和畅,心旷神怡。皇城脚下的福来客栈里,有个头上斜插着一根筷子当做簪子的老板娘,左摇右摆地正在扭着她那风骚的水蛇腰跑完楼上又跑楼下,这边刚把客人领上楼,那边一眨眼的功夫又来了一波。瞧!这财运说来就来。顾不得休息,她又急着吆呼后院的厨子今晚做点好菜了,说什么都得好好犒劳犒劳这些远道而来的财神爷们。最近生意可真是好啊。好不容易老板娘得了空闲,停下来歇会儿喝了口茶,刚打算让打杂的小丫头给自己好好的捶会儿背。这边转眼间又看到客人上门了,老板娘只好揉揉这好几天都没歇会儿的腿,起身继续招呼客人了。都快入夜了,小伙计顺子看着大道上的人稀稀疏疏,就悄悄地趴在客栈门口供人休憩的竹桌上。想着自己只是偷一下懒,决计不会让老板娘发现的。老板娘看见了气不打一处来,手上本来拿了根藤条想好好教训一番的,想了想却又放下了。没有声张,而是悄无声息地走到顺子的身边。扯着他的小耳朵,妩媚的说道:“小顺儿,把这竹桌抬进去去,眼看着外面就要起大风、下大雨了。”说完继续摇着把扇子,指挥着顺子,将门口的竹桌搬到后院去。“晓得了,衡姐。”顺子受惯了这样的累,只好皮笑肉不笑地继续遵循老板娘的吩咐。唉,这十三四岁的小伙计最近可真是纳闷了。往常客栈的生意可没这么好,冷清得可以说是就像皇帝陛下的冷宫,半年都不见有贵客上门。店里打杂的伙计包括他在内统共也就是三个人,其余两个是小丫头翠翠和后院帮厨的二傻。要说是往日,人手都是够用的。偏偏最近像是撞了大运似的,贵客一波又一波的上门。他从小在距离这里三四十里的小村庄长大,家里原本有个两三亩的地,也算是吃喝不愁。可是今年夏天家乡发了大水,家里的田都被淹了,家里的几口人都接连饿死,就剩他一个命大的,硬是撑着一口气背井离乡来到外面寻找生计。福来客栈坐落于通向皇城泠都的散花镇上,民风淳朴。经过的的大多是些外贬内调的官员和前来投亲的妇女幼童,按理来说生意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是据说自从老板娘十年盘下这家店,生意就没好过。偏偏最近这几天的生意好的不得了。头几天,先是有一个穿着道袍的人前来投宿,进门开口第一句就是解释家乡遭了难,需要在此处借住几日。老板娘可怜他,让他住进了二楼的上等房,还顺便免了房费。没想到后面几日,这样的人越来越多。昨天又来穿着奇装异服的人,男男女女都有,一般都是三两成群。有的虽然穿得破破烂烂的,出手却又十分阔绰;有的虽然穿的人模人样的,行为举止又十分奇怪,抓耳挠腮,搅得伙计们不得安宁;有的甚至赤足,行似动物。怪哉怪哉,而且这群人来了以后好似不打算走了。于是一群怪人待在客栈里,直至今天。他们待着不走的期间,客栈的众伙计们还疑心过,就着要不要向衙门禀告一声这一事件还闹过好几次。最后以拗不过贪财的老板娘为结局,还是悄悄地瞒了下来。顺子看着客栈外的人渐渐变少,困意渐生,打起了瞌睡。“愣着干嘛,赶紧关门啊!”老板娘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了。小伙计突然惊醒,回头一看,老板娘正在扒拉着算盘珠子计算着本月的开销和收入。听着这熟练的敲敲打打的声音,想必是又赚到了很多钱,顺子撇了撇嘴不禁这样想到。看了看又转过头来,想关上门的手突然被截住了。来的是一个个头很高的公子,穿着一件全身上下只有腰间带着鱼尾花纹的黑衣裳,气质出众,脸却显得稍微有点平庸,不仅仅是平庸根本是不起眼。“衡娘,最近泠都可有什么异象?”公子焦急的问道。说话的同时,嘴里还吐出了若有若无的梨花香气。原来老板娘同这位公子是旧相识,听着叫的如此亲昵,说不定是老相好哩。“有是有,恐怕你是赶不到了。”老板娘依然在拨弄算盘珠子、看账本,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回道。公子默默道了句谢,早早的消失在了夜幕之中。没过多久,在后院打水的翠翠看见天边亮起了一抹红,连云彩也变得多色起来,有的是绯红的,有的是金色的,还有的是闪闪发光的。她觉得很是不可思议,先是揉了揉眼,然后震惊得连水也顾不得打起来,连忙跑到客栈外的田野上,想要看得再清楚一些,众人被翠翠的行为引到了门口。只见天空不仅仅被染成了奇异的颜色,还伴随着一阵好大的热风,吹得人心生烦躁,时不时的还传来一两声诡异的叫声。一时之间众说纷纭,有的说是火烧云来了,有的说是天降异象,前段时间的天灾就可以印证这一点。反正说来说出,就是没有一个能得出合理解释的。“蠢货,已经入夜了,怎么会是火烧云。”老板娘拖着长长的裙摆也跟着一起出来了。是赤金火焰鸟,老板娘心里默默地想。当年《千妖图志》里的赤金火焰鸟没想到今日居然可以得以一见,想必这下他是真的来不及了。翌日,从泠都逃出来的人传来昭王被杀,帝都大乱的消息。客栈里住着的那些怪人好像在天未破晓之际,一并早早的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