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个有些难办啊。”盛琼看着红木桌子上面的纸张,忍不住又吸了一口烟枪,活动了一下舌头。
秦婉茹听见了这话,心下却是十分的困惑,要知道她从管家那里听来的说是只要拿着这张纸就能够到盛家钱庄去兑换银两了,原本信心满满的过来,不曾想盛琼这番话却是泼了一盆冷水。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难办呢?不是说只要拿着契子就能够兑了吗?”看着面前妇人形容焦急,听上去都带上了些许哭腔,盛琼心底下也是十分的无奈,拿着烟杆敲击着纸张,对于宋家的事情他也是有所耳闻,只是面前的秦婉茹让他觉得有些头疼,“当时你们当家的过来和我签了死契,死契就是到了规定的时间才能够过来拿,可是现在才过了两个月不到的功夫,你们就想要把这个契子兑换了,你说天地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呢?”
“那盛大人能不能通融通融?”秦婉茹一听这话顿时急了,眼睛里面差点就是要飙出眼泪来,她皱着眉看着面前的盛琼,哀哀的恳求着。
听着面前妇人哀切的声音,盛琼心里也是十分的无奈,他又猛地吸了一口烟袋,眼睛里面闪烁着精光,“实在是对不住了宋夫人,这些事情也不是我能够说了算,规则就是规则,规则大于人情。”
“就算你去县衙里面把青天大老爷喊来,我盛琼还是不会给你兑这个的。”正说着,盛琼又是笑着抽了一口烟,“要是买我契子的一家因为家里面发生了什么变故就过来兑换死契,那我盛某人的这个钱庄也就没有必要再开下去了。”
盛琼这一番话说得周旁的人都是连声叫好,在众目睽睽下被这般的揶揄,秦婉茹羞得脸颊都是要滴出血来,宋木樨看着盛琼,心下十分的不喜,尖声道,“倘若还真的是不能够兑,那就直接告诉我们便是了,我们自然会离开,又何必在这里暗搓搓地想要伤人?”
“小丫头,话可不是这么说,”盛琼懒散的敲了敲烟杆,语气里面带上了些许揶揄来。
“木樨!”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敢这般不讲道理,秦婉茹又气又急刚刚准备给宋木樨一些教训,见着时机已经成熟,盛琼开口给拦住了,“宋夫人也先不要生气,我盛某人很是喜欢你们家的院子啊,有山有水,盛某人多年有幸去贵府上浏览过一番,贵府当真是人间福地。”
秦婉茹怎么会听不出来他话语内外的意思,皱着眉看着面前的盛琼,语气凛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诶呀,宋夫人别生气别生气,来,坐下我们好好聊聊。”盛琼招呼着秦婉茹坐下,但是她依旧是不为所动,对此盛琼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羞恼的,反而不紧不慢的吸着烟,摇头晃脑道,“宋夫人,我也就是夸赞一下你们家宅子好看,你又何必动那么大火气呢?只要你愿意把你们家府邸卖给我,我愿意出六百两银子。”
“娘亲,我们走!”一边站着的宋木樨却是再也听不下去了,拉着娘亲的手刚刚准备离开,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拉扯不动母亲,宋木樨又是气又是急抬眼看着母亲,就见着秦婉茹停留在原地平视着面前的盛琼,语气要多平静就有多平静,“这个价格有点低,毕竟我家老爷的宅子是从明代的时候传下来的。”
“嗤,这样吧,我就出七百两,三日之后,我要看到房子的地契。”对于盛琼来说,这五百七百不过就是一个数字而已,他看上去浑然不在乎,秦婉茹死死的盯着他的脸,一边的宋木樨早就不干了,抱住了秦婉茹哀哀的请求着,说是什么千万不能把爹爹的宅子拿去卖掉。
一滴泪猝不及防的从脸颊边上滚落了下来,秦婉茹怎么不知道宋木樨的意思,但是现在的她可以说是别无选择。
“好,我答应你,但是我要现在看到银子。”
“娘亲,你疯了吗?!那是爹爹留给我们的——”宋木樨的声音戛然而止,秦婉茹知道自己现在冷静得很,冷静到当场甩了宋木樨一个耳光,“聒噪!”
宋木樨抬起头,眼睛里面是盈盈的泪水,她怔怔的看着面前的母亲,语气里面满是不可置信,“娘亲,你打我?”
秦婉茹木然的看着面前的宋木樨,心下苦涩难言,自家女儿什么性子她是清楚得很,打不得骂不得,这才让她在这十年之间对于自己的绣术没有一点点的精进,秦婉茹张了张嘴,却是冷声说道,“倘若你当时好好学刺绣,我们紧赶慢赶说不定能够赶上,现在你还在这里废话些什么?!”
“……”听见了秦婉茹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宋木樨呆呆地落下泪来,对于面前的这场大戏,盛琼没有多少的兴趣,只是将一大沓厚厚的银票递给了秦婉茹。
“多谢,”秦婉茹伸手接过,有如提线娃娃一般道了谢,盛琼的眼睛里面意味不明,“哪里哪里,这是我应该的,宋夫人可别忘了,三日之后,我可是要见着宋家的地契。”
秦婉茹的脚步微微顿了顿良久这才说了一句,“嗯。”旋即便快步离开了。
“老爷,你看这个……”盛琼目光落在了桌面上的纸张上,原来是秦婉茹忘记带的契子,良久才低低的笑了一声,“还不快点送过去?”
母女两个一前一后的走着,宋木樨故意落在后面老远,好像是在无声的表达着自己的抗议,看着这样子的女儿,秦婉茹心里面也是十分的无奈,顿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宋木樨,“还不快点过来!”
听见了母亲的招呼,宋木樨才磨磨蹭蹭的走到了秦婉茹的身边,月色下秦婉茹看不太分明女儿的脸颊,只能够凭借着自己的感觉摸了摸脸颊,语气里面却是十分的心疼,“刚刚才,娘亲有没有打疼你?”
“没有,”宋木樨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隐约带上了些许哭腔,“是女儿不好,女儿不应该说出那些话的。”
这话说的一下子戳到了秦婉茹的泪点,她忍不住掉下了泪来,蹲下身搂过了宋木樨,声音里也是带上了哭腔,“乖孩子,是妈妈对不住你,刚刚才实在是没有办法。”
母女两个抱头痛哭出声,等到她们回去的时候,四下里面早已经是静悄悄的,秦婉茹给宋木樨梳洗完,正在她替女儿掖紧了被角的时候,宋木樨猛地拉住了母亲的手腕。
她的眼睛晶亮亮的,“娘亲 ,你说我们真的能够在三天内搬出去吗?”
看着女儿这般懂事,秦婉茹心下只觉得一阵子酸楚,她含糊不清的答应了一声,旋即就吹熄了床脚的烛火,替女儿合上了房门。
宋木樨在一片黑夜中愣愣的睁着眼睛,思绪却是十分的恍惚,眼角的泪水却是怎么也止不住,要是当时绣坊没有被烧就好了,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流落到了这般的田地?宋木樨正这般的想着,却是闭上眼睛沉沉的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宋木樨是被秦婉茹给喊醒的,秦婉茹招呼着宋木樨一起来收拾东西,那时候天才蒙蒙亮,被这么猝不及防叫醒的宋木樨,大脑里面还是没清醒,怔怔的看着面前的母亲良久才问了一句有没有那个人的消息。
费了好半天功夫才知道女儿口中的那个人正是昨天来到自己家的金禹,秦婉茹的脸色顿时间有些不太好,她皱着眉看着面前的宋木樨,却是将梳子扔到了一边要她自己抹头油,看着小盒子里面所剩不多的桂花头油,宋木樨貌似无意的问起了苏嬷嬷。
“苏嬷嬷被我辞了,”听见了母亲这么一说,宋木樨的眼睛里面却是十分的讶异,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娘亲居然会做出来这种事情,好像觉察出了小女儿的疑惑,秦婉茹的语气轻快,“等到以后我们什么事情都是要自己来,所以……”
宋木樨无奈转过头,对着镜子抹着头油,语气里面带上了些许小女孩子的娇憨,“女儿是知道的。”
“只是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用上这桂花头油了。”宋木樨目光流连在盒子上面,眼神看上去是有些许恋恋不舍。
“好了好了,就知道你臭美,”看着女儿这般样子,秦婉茹心里面的郁气不知道为什么却是散了些许,她嘴角绽开了一丝笑意,“也不知道你羞不羞,放心好了,只要你努力完成绣活,娘亲自然是会去集市上面给你买就是了。”
“也不知道那周家小少爷到底是怎么样的福气,能到时候把我们家木樨给娶进门,”听见了母亲这般的调侃自己,宋木樨羞答答得几乎是要钻进了地里面去,她皱着眉,口里直说着自己年纪还小,让娘亲不要再说这些子胡话,秦婉茹的笑容慢慢黯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