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所谓教育

“你你你!”安岑跃瞠目结舌的望着面前的女孩,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女子话语居然如此大胆奔放,以至于他被这宋木樨一连串的诘问给弄得哑口无言。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最后只能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女子上学,是不合规矩的!”
“女子本来就学不透这些!”
“你什么你?”宋木樨反唇相讥,冷嗤一声,只觉得那小男孩的话可笑至极!
“古有木兰替父从军,红玉河边击鼓,易安整理《金石录》。”
“若是不让女子学,又如何知道她能不能学懂呢?”
“反倒是你,”宋木樨话语一顿,却是上下打量了那男孩一番,“若是我从家里拿来绣花针,教你刺绣,只怕你是连针都拿不稳吧!”
“规矩是人定的,小小年纪,还是不要学得一身文人的酸腐味!平白惹得人生厌!”宋木樨双手环肩,微微扬起下巴,眉眼里俱是流光溢彩。
她也不愿意再多费口舌和面前的男孩争辩,扭头离开,等到她走后有段时间,却见着一道湛蓝色的长衫的身影款步而来。
安岑宣拧眉看着这个颇为淘气的表弟,“我老远就见着你和位小姑娘说话,怎么感觉那小姑娘气咻咻的走了呢?”
“你可是说了些什么胡话了?”对于自己的表哥,安岑跃是又敬又怕的。
纵然他只不过比自己高上了小半头,但是安岑跃原先嚣张的气场遇上安岑宣就兀自消退了九分。
“我……”安岑跃脸火烧着,细声把刚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安岑宣。
语毕,正在他准备和安岑宣讨巧卖惨的时候,就听见一声清脆的脑瓜响。
头上挨了安岑宣一记暴栗,安岑宣拧眉看着面前的小表弟,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舅妈临走前的话,你难不成都忘了么?”
“我……”安岑跃委委屈屈的揉着脑袋,他刚刚准备说这几日皮过了头,委实记不太清了。
可是对上安岑宣“和善”的眼神,他一肚子的开脱之词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能够傻笑着打太极,以图能够敷衍过去。
可是安岑宣哪里能够让他得逞,又是一记脑瓜花,他的声音冷冷的。
“快说。”
感觉到自己表哥周遭的低气压,这下安岑跃也不敢怠慢了,支支吾吾的开口,“娘亲临走前要我好好听表哥的话,不要给表哥添麻烦。”
“还有呢?”安岑宣僵着脸,继续刨根究底。
安岑跃现如今简直是欲哭无泪,如果能够让他重新来过,他一定绕着那瘟神小姑娘远远的!
决计不会开口问她问题!
现下倒好,他偏偏去挑衅小女孩,反挨了一通引据论典的挖苦不说,就连着自己表哥也不给他撑腰,反而是赏了自己几个暴栗。
想到这里,安岑跃是越发的沮丧了。
他垂下头去,讷讷开口。
“还有就是,要岑跃别惹是生非……”
看着表弟垂头丧气的模样,安岑宣冷冰冰道,“那你做到了吗?”
“……”被着这接二连三的追问,安岑跃一点说话的力气也无了,只混沌的摇着头,见着他这副子模样,安岑宣也不欲与他再过多为难。
只一句,“可有下次了么?”
安岑跃一个激灵,听着表哥话里的意思,是要放过他了,他当机立断拨浪鼓似的摇着头。
哈,他可不敢再去招惹那母夜叉了。
谁曾想,安岑宣下一句就把他打入冰窖之中。
“等下上船的时候,罚抄《论语》两遍,抄完就背给我听。”
一听这话,安岑跃的整张脸都垮了。
“表哥表哥,我知道错了!”但此刻认错已然无济于事,安岑宣对于安岑跃的话充耳不闻,只眼神放远看着刚刚才宋木樨离开的方向,轻声喃喃了一句。
“倒是个有奇才的女孩。”
然而,宋木樨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安岑宣心里面的形象变得如此之高大。
和那毛头小孩斗了嘴,宋木樨心里面只觉得沮丧的很。
故而当秦宋氏问起她今天玩得可高兴的时候,宋木樨倒显得几分怏怏不快的模样。
瞅见她这般,秦婉茹心下不解,一时间不知道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怎么了?木樨?发生什么事情和娘说说呢?”
“……”宋木樨沉默不语。
秦婉茹也不着急,只轻轻摸着宋木樨的头发。
她相信,她的小木樨总会和她说的。
果不其然。
她等了良久,就听见宋木樨轻轻嘤咛了一句。
“娘,我不想念书了。”
“……”秦婉茹默然,她心里面的直觉就是宋木樨一定是遇到事了。
不然刚刚才在宋木樨离家的时候,何其雀跃,和现下的样子迥然相异。
想来是哪个长舌的,在她耳边上嚼了舌根。
想到此,秦婉茹心下又气又急,恨不得把那长舌妇的嘴给缝上。
但秦婉茹硬生生的用理智刹住了脑海里的想法,她见着宋木樨垂头丧气的缩成一小团。
她蹲下身,拉住宋木樨的手。
那手冰冰凉的,绵软无力。
“木樨,你觉得我们现在的家和之前的地方相比较如何啊?”
宋木樨不懂娘亲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她垂下头摆弄着自己裙子上的褶皱,闷闷道,“木樨觉得……”
“还是之前的房子好,房子很大,还有爹爹在……”
话说到这里,宋木樨却是说不下去了,只觉得自己的心里面又酸又涩的,难受的很。
秦婉茹安静的听着,等到宋木樨抬起脸的时候,却见着秦婉茹的眼圈周围都是红红的。
“娘……”她这般,让宋木樨也是手足无措了起来,她忙掏出了自己的手绢,正在她准备给秦婉茹擦拭的时候,却见着秦婉茹微微仰脸,将眼泪给憋回去。
“木樨,知道为什么娘亲会选择卖掉房子么?”宋木樨抿起了嘴唇,轻声道,“知道。”
“是因为金家的事情。”
“木樨,你说要是娘亲当时能够看得懂你爹爹信上说的都是些什么的话,那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走到变卖家财这一地步。”
“你虽然欢喜那些志怪传说,可是等到以后,你要是算账,若是看不懂别地商户送来的文书,那简直就是成了笑话了。”
“等到那时候,娘只怕你踩到一些不该踩的坑里。”
秦婉茹的声音低低的,算不得大,她的声音熨平宋木樨心上的彷徨和焦躁。
宋木樨扬起圆脸,眸子里面的颓然消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欣欣向荣的期盼来。
“娘亲,那女孩子也可以念书么?”
“自然可以。”秦婉茹笃定点头。
此话一出,宋木樨心头仍然有着一丝疑云,紧盯着自己的脚尖,手指却是无意的拨弄着裙摆。
“那……那为什么别的姑娘不去学堂念书呢?”
“木樨,你和他们不一样。”对于这个问题,秦婉茹相对而言回答极为保守,只敷衍着说等她十四岁的时候,把所有的一切全部告诉宋木樨。
被她这番动作,宋木樨心里面是越发的好奇。
可是无论她如何死缠烂打,秦婉茹依旧是不透露半点风声。
故而,宋木樨只能够悻悻放弃。
见女儿心头的疑云都悉数扫去,秦婉茹也赶鸭子上架,让宋木樨继续去钻研绣工。
而她则是要准备计划明天宋木樨见过先生后需要备齐的物品了。
不得不说,秦婉茹的这番劝导让宋木樨精神大振,这般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早。
直到她遇见那个人——
“周家少爷?”宋木樨讶然的倒吸了一口气,原因无他,面前的少年她也是见过一面的。
可是在她印象中,周家条件优渥,完全可以请先生来府上教书。
如何要跑到学堂呢?
可惜的是,宋木樨的疑惑并没有得到解答,那周希笙只是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一眼,旋即就径自绕过她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被他这般操作,宋木樨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就是那个小姑娘吧?”正在宋木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却听见身后响起了一道清朗的声音。
宋木樨转头一瞧,这一眼就乐开了花。
她本来以为娘亲说的教习先生起码得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可是没有想到面前的先生那般的年轻。
他身形挺拔,一条乌黑油亮的长辫子径自拖在身后,虽然穿着件普通的长衫,但他那周身儒雅的气度就有如温润的玉一般。
叫人瞧上一眼,就不自主生出想要亲近的意思。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宋木樨瞧见那长衫的样式倒是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可是又想不清楚在哪里见过。
对上这般的先生,宋木樨忽的有些紧张,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只神经质的摩挲着自己的裙摆,“对,我叫宋木樨。”
“宋木樨,”那先生重复了一遍,“木樨,桂花也,桂花虽小却清香袭人。”
“你的家人倒是给你起了个好名字。”听见先生的夸奖,宋木樨心里越发的开心了,但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窘迫。
她发现自己对于先生说的话都是似懂非懂的,也就只能点头答应着。
在先生的安排下,她也脚下踩着棉花,走路打飘晕乎乎的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却听见了身后一声不加掩饰的冷哼声。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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