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陈年旧事

听见秦婉茹这般的说,周萍芸抬起了眼,眼神里面满是希冀。
“宋家妹妹,你会帮姐姐的,对吗?”
到最后秦婉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周家的。
她的头昏沉沉的。
脑海里面始终是在徘徊着方才周萍芸对自己说的话。
“若是我家希笙他实在是不行的话,能不能让木樨过来,来我们周家好好陪陪他?”
秦婉茹现下脑子里面嗡嗡一片,她自然是知道周萍芸话里隐藏的意思。
不就是希望木樨给她的宝贝儿子冲冲喜么?
纵然秦婉茹心里面百般不愿意,但是她心里面清楚的很,宋家委实亏欠周家良多。
先不提周萍芸和宋玮秋在她还没入门时就已经纠缠了十余年,就先看着周萍芸在宋玮秋离世后,前后帮忙操持这丧事,还在宋家有难的时候帮忙拿出些银子贴补她们孤儿寡母。
这于情于理,周萍芸都待她们母女不薄。
可是说到让木樨过去冲喜,秦婉茹却是不自禁的踌躇了。
她不希望因为自己贸贸然的决定,就左右了女儿下半辈子的幸福。
这件事情,还是要好好和宋木樨说道说道才是。
故而,等到宋木樨听见秦婉茹推开门,缓步走了过来,头也没有抬就轻声问了句,“娘亲,你可曾去过周家了么?”
“嗯,去了。”秦婉茹漫不经心的答应着,她原先心里面有许多想对宋木樨的话,可是见着烛火下,宋木樨正穿针引线的模样,她忽然感觉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
只顺势坐到了床边。手无意识的摆在床上的案桌上。
“木樨,”也不知道到底是过了多久,许是秦婉茹自己也忍受不了现下无休止的静默,她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宋木樨的绣作行将完成,她抬起了眼,定定地看着面前秦婉茹的眼睛,而另一只手也不闲着,径自操起小剪刀准备剪掉多余的线头。
这时她才察觉到了秦婉茹的沉默。
“娘亲,到底是怎么了么?”
“你怎么……”宋木樨迟疑片刻,还是坚决问出了口,“你怎么在那里不说话呢?难道是有什么事情么?”
“我……”秦婉茹看着宋木樨那双澄澈的眼睛,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说谎的话,她只抿起了嘴,声音微哑着问出声。
“木樨,你好好告诉娘亲,可千万不要说谎。”
“嗯嗯,”宋木樨虽然不解秦婉茹接下来的意图,但是她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见着女儿这般懂事的样子,秦婉茹心下是越发的难过了,她轻轻揉着宋木樨毛茸茸的碎发。
“宋木樨,你觉得周家小少爷为人怎么样呢?”
“周希笙吗?”宋木樨轻声重复了一遍,见着自己的娘亲一脸郑重的模样,本来打算敷衍几句的宋木樨也不自禁的被这般的氛围感染,她变换了脸色。
迟疑良久,最后还是目光盯着自己的脚上不自禁的开口。
“女儿觉得周家小少爷心肠不坏,但是女儿目前不算太喜欢他。”宋木樨一想起在学堂时,周希笙对自己的种种言行就是忍不住的皱眉。
有了宋木樨这句话,秦婉茹算是知道了自己宝贝女儿的态度。
不自禁的大舒了一口气,这下,宋木樨倒是察觉出些许不对了,但就算此时,宋木樨如何追问,秦婉茹都是咬紧了嘴唇一言不发。
最终被宋木樨给缠得实在是有些受不住了,这才开口让她早些休息。
而宋木樨见此,心里面清楚的很,自己的娘亲大抵是不愿意让她知道了,她抿起了嘴,只闷闷的坐在一边,似乎是在和秦婉茹较劲。
若是在平时,秦婉茹自然是能够察觉出宋木樨的心情变化,还能出口解释几句。
可是这一次,今时不同往日,她得了宋木樨的想法后,只觉得头越发的晕沉沉了。
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小心翼翼的拿出了自己枕头下的一方银匣子。
那原先是绽放着银白色光芒的铁皮匣子,现如今早就布上了一层黑色的锈迹,但它边缘更是介于银色和黑色交界混沌的感觉,可以明显的看出,保管它的主人曾经很细心用手帕擦试过它身上得锈迹。
可是也依旧是无济于事。
“……”秦婉茹默然的看着那银匣子里面的那本薄薄的书,上面写着她看不懂的文字。
她之所以拍板决定让宋木樨前去学堂念书,不光光是因为希望木樨以后能够重振宋家。
更大一部分的原因,还是在这本银匣子的书上。
秦婉茹眨巴了眼睛,她觉得自己的眼眶里不自觉的蓄了层眼泪。
她慌忙抹干净眼泪,郑重的把那银匣子里面的书本给拿了出来。
虽然说只有薄薄的一沓子,可是在秦婉茹的心里面却是重于万斤。
这个本子里面,有着她丈夫的毕生所学,还有她丈夫研究了大半辈子,还没有来得及运用的针法。
虽然说她看不懂书上的任何一个字,但是这也并不妨碍她对于这本书的珍惜程度。
秦婉茹伸出手指,贪婪的摸着书页上隽秀的字体,想象着当时丈夫挑灯夜读在烛光下一笔一划的写下这些东西的模样。
可是时过境迁,斯人已逝,也就只能够留下这些遗物让她回想着从前那快乐的时光来玩。
正在这般想着的时候,秦婉茹只觉得自己的心里面又酸又涩。
难过的紧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不想答应周萍芸的背后,不光光说因为心疼自己家木樨年岁还小,若是让她去冲喜,只怕是以后也不会被周家的人好生看待。
更有另一方面,她的心里面始终藏着隐忧。
秦婉茹望着自己腿上的本子,哀婉的叹了一口气,眉眼里面都是悲伤来。
想当年,宋玮秋还是周萍芸的父亲收养的一个毛头小子。
周萍芸的爹爹将他视如己出,俨然是一派想要将他培养成继承人的样子,等到他长大就能够继承他的衣钵。
可是也不知道宋玮秋搭错了哪根弦。
他好像天生就和周家大小姐周萍芸合不上来,故而在他师傅问他是否愿意娶周萍芸为妻子的时候,他长身玉立,却是一个扑通跪在了周家老爷面前朗朗开口。
“玮秋自知老爷对玮秋我情深义重,并且将一身的好功夫都悉数传授给我,但是我不愿意耽搁周家小姐的未来和前途。”宋玮秋说得倒是义正言辞,只是这一番话,让周家老爷几欲吐血,话里横竖的意思也就是,感激周家老爷的栽培之恩,但是他无福消受周家小姐的欢喜。
那周萍芸先前也是个倔强骄傲性子,这性子自打这么多年也未曾改变。
周萍芸见着宋玮秋这般的不知好歹,当下是又气又急,当着当时整个周家绣坊人的面,恶狠狠的抽打了宋玮秋一通,如此一来,反而是坚定了宋玮秋自己内心的想法。
他想要的,至始至终都是妻贤子孝,纵然是面前的周家老爷赋予他新生,也原谅他无法接受用自己的后半辈子去挣一个前途。
也因为这件事情,宋玮秋和周家彻底决裂。不知道是不是那周家老爷心疼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还是实在是不希望宋玮秋离开周家,在他和宋玮秋最后一次谈话的时候,他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毕竟在周家学了这么多年,将周家所有的手艺都学会了,周家老爷要求宋玮秋拿出百余两黄金充作学费。
“好好好,”周家老爷一开始以为自己提出来那个要求会让面前的年轻人退缩一下,可是没有曾想到,面前的宋玮秋居然咬牙就答应了下来。
“不过,”宋玮秋直起了腰板,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周家老爷,声音里面多上了些许的坚决来,“不过依着我现在的样子,我实在是没有法子能够拿出来。”
“所以,就请允许我先打上欠条,在两年后,我宋玮秋双手奉上。”
见着宋玮秋这般坚决的模样,周家老爷知道自己是无从再说些什么了。
他和宋玮秋都不知道的是,门外的周萍芸早已经偷偷听见了他们之间的交谈。
她愤愤的将自己手上的手帕扔到地上恶狠狠的踩了两下。
一双美目里面情不自禁的搵了层眼泪来。
自打宋玮秋说了那番话后,他就紧锣密鼓的准备筹备起自己的绣坊,而在他忙碌间,不知道是不是赌气的缘故,那周萍芸也是和镇上另外一户人家交换了庚帖。
这才过了两个月,就敲锣打鼓的嫁过去。
等到宋玮秋知道的时候,周萍芸的肚子早就隆了老高。
“见过何夫人。”宋玮秋的眼神在周萍芸的肚子上微微一顿,周萍芸骄傲的挽起自己旁边丈夫的手臂,“这是刘夫人你订做的老虎鞋。”
那时候的周萍芸虽然是做了妇女发髻,可是见着宋玮秋的时候,她的心里面还是泛起了阵阵涟漪。
“宋掌柜的,果然手巧。”周萍芸冷哼一声,翻来覆去的看着自己手上的老虎鞋。
“不知道宋掌柜的近况如何了?”
宋玮秋只恭敬的弯着背,声音里依旧是平淡且疏离。
“多谢何夫人关心。”
“近日生意不错,也顺利归还了周老爷的银钱。”听见这句,周萍芸怔怔松开了手,轻声呢喃了一句,“真快啊。”
宋玮秋并没有听清楚。他只盘算着自己行将要娶妻。
在秦婉茹过门的那个秋天,同年,何生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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